一網無魚:許春樵中篇小說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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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寫信問鬆貴是不是整天在忙著救火,鬆貴回信說他在忙著複習考軍校,這比救火還要重要。言下之意是沒空給她回信,可九月還是不停地寄信來,問這問那的,其中問到一個很愚蠢的問題是,你為什麽能站那麽直。鬆貴回信更加愚蠢,你要是當兵就知道了。寥寥幾句,純屬應付,後來,鬆貴就不回信了,他應付不起。

鬆貴的家也在大山裏,從家到通汽車的公路,要走上六七個小時的山路,本指望當兵能走出大山,誰知卻一頭栽進了另一座大山裏。要說鬆貴對九月的癡情無動於衷,那肯定是假話。可鬆貴知道,自己也沒有資格沒有本錢給九月繼續回信。他是一個鄉下孩子,守寡的母親正守著一片稀薄的山場和眼看著要失學的弟弟妹妹,在指盼著他當兵有出息後,扭轉一家的乾坤。鬆貴高考前,父親在小煤窯挖煤回家的路上,被山上崩裂的石頭砸死了,他親手掩埋了父親,然後輟學和母親一起撐起了風雨飄搖的家,母親哭了,他對哭了的母親說,“媽,就是爸不死,家裏也拿不出上大學的錢來!”看山兩年後,鬆貴決定出來當兵,當兵就有機會考軍校,考上軍校這個家就有救了,最重要的是,上軍校不要錢,還管飯。母親一廂情願地把鬆貴當兵和上軍校劃了一個等號,臨行前的那天晚上母親陷入了無限的遐想之中,“等你考上軍校當了軍官,把灶屋裏的那口大鐵鍋換了,鋦了六塊疤,不好再補了。”妹妹說買一台雙卡錄音機,弟弟說要買一個帶天線的電視機。鬆貴是背著一口袋高中課本和一家人偉大的夢想來到部隊的,可一到軍營才發現報軍校根本沒那麽容易,說市支隊隻有三個報考名額,縣大隊頂多隻有一個。他對同班的戰士陸天軍說,“要是不讓考軍校,你知道我最想幹嗎?”陸天軍問,“幹嗎?”鬆貴仰著頭望著屋頂的天花板說,“我想在救火時成為烈士!成了烈士,我媽就會有烈屬撫恤金。”城市兵陸天軍也打算報考軍校,他考軍校的目的是跟高中同學的班花打賭,班花長得像鞏俐的妹妹,她說陸天軍要是能考上軍校,第二天她就來部隊跟他成婚。兩人對報考軍校似乎都是刻不容緩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