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網無魚:許春樵中篇小說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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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上軍校的三年裏,誰也不知道鬆貴和九月通了多少信,反正畢業的時候,鬆貴的旅行箱裏三分之二裝了九月寄來的書信和賀卡。九月喜歡文學,她對葉子和鵑子說,“我們要是名人就好了,把我和鬆貴的信印一本《兩地書》,比魯迅許廣平他們的那一本還要厚。還有徐誌摩的那本《愛眉小劄》,不過我不喜歡陸小曼。”為了彌補當年欠下九月的回信,鬆貴在軍校期間多寫了三十多封書信給九月,而且每封回信多寫三百多個字。鬆貴在信裏說,“欠賬還錢,欠信還字,欠情還命,此乃天經地義。”九月回信說,“字我收下,命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鬆貴和九月浪漫的愛情貫穿了整個軍校的歲月。鬆貴說如果他的一生隻許活三年的話,他就選軍校這三年。

少尉林鬆貴回到縣城消防大隊的時候,已經二十七歲,他是因未婚妻在縣城而照顧分回來的。他跟九月商量好了,先成家,後立業,一切等把婚結了再說。鬆貴去縣大隊報到前回過一次老家,家裏隻剩下母親一個人了。妹妹剛上初中,住在鎮上的學校,弟弟高中沒考上,到山裏的一座采石場上班了,礦主管飯,每個月發十五塊錢零花錢,鬆貴覺得這簡直就是剝削童工,鬆貴找到礦上,讓弟弟回來陪母親一起看守山場,十七歲的愣頭青弟弟橫著眼說,“你是家裏的老大,你怎麽不回來陪媽媽?”鬆貴看到弟弟胳膊上刺著一條蛇,他火氣衝天地打了弟弟一巴掌,“走,跟我去醫院把這條蛇給剜了!”弟弟捂著臉,“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饒不了你!”鬆貴後來聽母親說,弟弟看了一些武打片後就在礦上跟礦主練武功,說是想當保鏢和刺客,提起弟弟,母親就不停地抹眼淚。看著孤身一人的母親守著家裏幾間破屋,每天數著天上的星星打發時光,鬆貴心裏就很難受,他甚至覺得自己就不該去上軍校,可不上軍校,這個家更沒希望。當母親聽鬆貴說馬上就要結婚,而且媳婦是城裏還是個姑娘時,母親蒼老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她拿不出更多的東西,臨走前,將家裏的兩隻雞捉了起來,“帶上,給媳婦吃,人家城裏姑娘能看上你,那是你爸在陰間保佑你大吉大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