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放牛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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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冬來幾經進退一年一度的征兵活動開始了,豺狗剛報完名就儼然成了一名解放軍,他說所有參加體檢的青年中隻要有一人合格肯定就是我。結果真的隻有一人合格,可惜這人是他的死對頭安邦。實行征兵體檢以來這片大山終於有了一個光明正大地通過九道白衣關卡的人,公社幹部樂昏了頭。豺狗卻氣昏了,叫嚷著自己打從娘肚子裏鑽出來就沒償過患病的滋味,被公狼咬傷被豹子抓傷都沒吃過半片藥。那天我被派到體檢站維持秩序,見到豺狗的體檢表上寫著副鼻竇炎幾個字。我早說過豺狗有鼻炎,要不怎麽時常擤出綠鼻涕。臨進五官科時我塞給豺狗一支麻黃素讓點在鼻腔裏。豺狗竟將藥交給了主檢醫生還朝我翻白眼,說是好漢孬不了,是孬種好不了。豺狗說了許多理由也無益,末了竟吼叫起來:難道貧下中農子弟還不及牛鬼蛇神的孝子賢孫嗎?

接兵部隊堅決要安邦,答應隻要給了這人別的身體差點他們可以通融。隻是在後來查訪父親的過去時我才順便得知,接兵部隊奉了三號首長的秘密命令,務必將當年紅軍女交通員的孫子接到部隊來。如果我早些知道安邦那些讓人悲歎的家庭曆史的全部情形,就不會那麽地恨他了。我一想到華華那隻剩下幹枯肋骨的胸脯就發誓非要替她報仇。體檢結束安邦得意得像打了大勝仗。當年我父親與教書匠一把火燒盡了一營敵軍拉一支紅軍獨立支隊後,想來也沒有這麽趾高氣揚。他走到赤腳醫生玉蘭的家,豺狗也在。安邦對他說你不是打賭我能檢上兵就將玉蘭讓給我,不讓玉蘭也可以三年之後複員時你將隊長職務讓給我。安邦走到玉蘭麵前抓住她的一對奶子問豺狗到底要哪一樁。豺狗一擰脖子邊走邊叫三百年後你也休想當隊長。豺狗走後安邦將玉蘭的衣服扒了個精光,玉蘭溫柔地由著他說她和豺狗在一起時,總將他想象成安邦要安邦出息了帶她下山。安邦聽了一怔後轉身跑到葬著貓耳崖上那具白骨的墳頭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