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放牛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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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媽死了。

油房被山洪衝走了。

安邦當兵去了。

我被集體戶攆出來了。

集體戶十一位知青六女五男結成五對夫妻,連華華也有了伴侶,把孤獨的我扔給小寡婦玉蘭作伴,用知青的話來說仍在相思苦海中雲遊。集體戶的集體婚禮異常熱鬧,大報社派來的小記者,小報社派來的大記者和各個部門的幹部共幾十位貴賓擠滿了堂屋。公社主任親自張羅,豺狗當主婚人我當證婚人,新郎新娘合影留念時公社主任硬將我倆塞在其中,直到報紙將照片登出來籠而統之將我們也算作新婚夫婦之數,這才意識到主任在婚禮上所說的什麽陰謀。那天晚上輾轉反側難以成寐,五對知青進洞房那一刻加快的心律怎麽也平複不下來。睡在腳那頭的女記者認為我有秘密讓給她提供點獨家新聞。除了中尉實在沒什麽可言,擋不住追問我說了華華的事,說擔心這新婚之夜沒有**的華華如何度過。我用華華的秘密掩去自己的秘密,終於在女記者的唏噓中睡著了。

清晨隔壁玉蘭的門似被風吹輕輕地吱了一聲,我醒了後躺不住穿好衣服踱出門外。這是新紀年的第二天,冬日的霜露沾滿了半截褲腿,滿腦空空的聽憑小路的引導。然後我就站在貓耳崖上,站在中尉的墳前。情知自己不再是小姑娘小衛生員一肚子話再沒有一句是可以對中尉說的,一條人生大壑隔著這邊那邊。緩緩地往回走,半路上站著豺狗說主任和記者到處找我。我無心亦無話也無勁,依然緩緩地跟在豺狗背後走,不經意地看他身上歪歪扭扭的補丁,看他身上風撩起的長針短線。主任不知從哪兒鑽出來說安大媽死了豺狗家真需要有個能幹的女人。我這時不知豺狗已與玉蘭同居,而總以為是那女人在勾引,便開玩笑說我們的記工員挺能幹的呀。主任說我看有個人更能幹。我問誰,頭頂上的崖頭有人回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