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兆林小說精品集 中篇卷:父親祭

三角形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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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覺得,火車像大力士剛射出的響箭,在灰茫茫的雪野上飛。離火車很遙遠的太陽,酒後睡了似的,臉通紅,卻沒有光芒。我久久盯著那太陽,一直在想著夏日這個人。

北京到莫斯科的特快,隻在東北三省的省會停,特別快,特別幹淨,也特別舒服,使我一路浮想聯翩而沒感到疲倦。

…………

白樺樹上,

蔚藍天空吹來南方的風。

北國山崗上,

白雪在融化。

啊,北國的春天已來臨。

…………

日本的流行歌曲,像從春天的花園和秋天的瓜地裏穿過來,恍如帶著淡淡的花香和瓜根的苦味,還有看瓜護花老人對遠方骨肉的濃濃思念。乘的是國際列車,又放著外國歌曲,想事情就不由自主地越出了國界。要是在國外,不,別想得無邊無際,就說要是在這次列車所能達到的終點站吧,那兒的人們會怎樣看待夏日這樣的人呢?

職業的需要吧,每個作家的心窩裏都喂養著一隻想像的鳥兒。那鳥兒活潑、好動,像個自由的精靈,不知疲倦地尋找著樹林、山野、天空以及一切可供飛翔和棲息的地方。我隨身帶的一包文字材料又像一棵大樹,逗引我那隻想像的鳥兒飛進去,不停地跳躍。我從材料袋裏找出一份《江城日報》來,又重讀那篇題為《當代紅嫂》的通訊。

……江城市公共汽車上坐著一個年輕戰士,老老實實,像個泥塑。忽然擁上幾個小夥子,拍拍他的肩頭:“有病號,‘雷鋒同誌’給讓個座!”戰士憋得臉通紅,站起來讓了座,同時汗珠兒劈哩啪啦從額上往下滾,差點兒摔倒,卻被身後伸過的一隻手扶住了。是一位娟秀的年輕婦女的手。年輕婦女對戰士說:“坐我這兒吧,你好像有病!”她輕輕一按,他就坐下了,因為他確實病著,患下肢深度靜脈炎,腿腫成上下一般粗的柱子了,幾個小夥子看不出這些,竟在戲笑他們:“一個‘男雷鋒’,一個‘女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