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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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張全義根本就沒把老爺子的囑托當回事,那不是實情。可說他下了多大功夫去走街串巷、訪老問舊,那也是瞎說。張全義第二天就到陝西巷去了,那是前門大街西邊的一條窄窄的胡同。他鬥膽問一位過路的老者,請問這裏是不是還有當年在妓院裏混過的舊人。那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說你不是剛從台灣回來的吧?你可當心,你敲開哪家的門問這樣的問題,都得讓人打出來。他還問過一個坐在家門外的曬太陽的老太太,老太太罵他,年輕輕兒的不學好,你當這兒還是八大胡同呐!打解放,全封啦,什麽“翠花”、“翠喜”的,治病的治病、改造的改造去啦!……這回答雖說讓張全義難堪了一陣,卻也在他意料之中。本來嘛,人海茫茫,您就給了一張四十幾年前的照片,我哪兒給你找人去?從接下老爺子派的差使那會兒,他就沒抱著交差的希望,哄哄老爺子,讓他順順心就是了。因此,有了第一天碰回來的幾個釘子,倒讓張全義心裏踏實了。陝西巷算是來過了。陝西巷他也不會再來了。

當然,張全義還沒傻到第二天就匆匆複命的程度,對老爺子,糊弄糊弄的經驗還是有的。更何況張全義發現,這神聖的使命恰恰為他走出家門提供了機會,他可以趁機去完成他自己的神聖的使命——去龍潭小區會他的情人陳玉英。

第二天下午張全義又出門了,家裏人毫不懷疑他幹什麽去了。他到街上給陳玉英打了一個電話。陳玉英告訴他,金枝正好不在——京劇團又要演《雙陽公主》,拉她回去演幾場,她得夜裏散了戲才回來。撂下電話,全義截了一輛出租車。自從金枝住到了玉英那裏,他和陳玉英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就很少了。雖說去過陳玉英家兩次,那都是和金秀一起去看金枝,要不,就是給金枝送東西。他相信,玉英想他也想得難熬。上次和金秀一起去時,陳玉英趁單獨和他在廚房的一會兒工夫,勾著他的脖子又親又啃,嚇得他直冒冷汗。張全義想象得到,這次見了麵,陳玉英會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