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隨風

兩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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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壯闊。

沒有輝煌。

西河出山口了。光禿禿的兩道綠嶺之間,傾泄著、翻湧著、扭擠著的不是水,而是乳白茫茫的沙灘,奶黃蒼蒼的沙丘。那水隻在某片沙淮上****,或在某座沙丘下瑟瑟。****時水淺如一頁薄紙,瑟瑟時水窄象半爿小溪。這麽一悠幾**,三彎九轉,流了幾天幾夜,才到達一百二十裏外的兩河口,和匆匆的東河交匯在一座黑森森的石堤下麵。石堤後麵有個九戶人家的小垸。交匯前的那段西河,在水與沙灘的邊緣處常常屹立著一隻卵石,幹涸的沙灘與清亮的河水,在它的後麵,在它的前麵,同時拐了一個彎,形成一個小小的岬嘴,隻要卵石沒倒,那水與沙灘的邊緣線就不會變。但是,釣魚老頭和戲水少年總喜歡將這卵石踹掉。無端由踩著淺水漫步的男女,偶爾也會踏踩這堪為砥柱的岬嘴。於是,水道就變得厲害,常常一夜之間東岸這邊的水道不見了,尋找時才發覺它們已騰挪到西岸那邊。西河在這兒有一百好幾十米寬呢!

無端由踹掉卵石的釣魚老頭和戲水少年,現在有了理由,三個南京佬開著大卡車跑進山裏收鐵沙。大辦鋼鐵以後西河裏就沒人淘鐵沙了,人說這白沙下麵全是鐵沙。連老遠山溝裏麵的人都下河了,扛著一隻串了幾個磁鐵圈的木杈在水底拖幾下,拿起來時,磁鐵上鐵沙形成了各種各樣的螺旋。本該叫吸鐵沙,淘沙人仍固執地學著祖人說是淘鐵沙。

長樂爺背著一隻籮筐在西河裏尋找岬嘴,尋找卵石。滿河人如蟲蟻,黑鴉鴉地順流而列。老人腿有些跛,一歪一斜,往回走時,裝了半筐的卵石壓得他一口氣比一口氣喘得粗。沒人招呼他。他不愛理人,卻愛罵人。罵人時一口氣接一口氣地喘得更厲害。

終於,走到石堤上,長樂爺沒歇,有點迫不及待地將卵石順著堤麵,傾進河裏。這以後才坐下,眯眯地看著不遠的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