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羊

曲郭山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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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在一個多月前,開始我沒有太在意,隻是到後頭事態愈發地嚴重起來時,我卻無力阻止了。

那天,離藏俗新春正月吉日開耕試犁還有兩天,作為村長,我挨家挨戶地去通知,讓他們藏曆三月十六日集中到農田裏,舉行集體開耕試犁。通知到的村民都欣然應諾了,這使我心情暢快,心想,剩下的幾家得趕緊通知到。我走過坑窪不平的士路,轉到了貢覺大爺家的大門前。

貢覺大爺的大門右側臥著脫粒機,淺藍油漆上麵白色的“脫粒機”幾個字很醒目,旁邊用犛牛繩拴著一頭奶牛和十多隻綿羊。我納悶,他們今天怎麽沒有到村後的樹林裏去放羊。我敲了緊閉的大門,從狹窄的門縫裏,看到他家的兒媳婦邁著碎步走過來。

打開門,她先是一驚,然後用一種異樣的聲調問:“村長,你來有什麽事?”

我說:“為吉日開耕試犁來的。貢覺大爺在嗎?”

“他在家。”

我徑直穿過院子,推開底層的木門,昏暗撲麵而來。定睛,我還是能看到地上的幹草和牛羊糞。我爬上陡峭的石階,到了二樓的露天曬台。

貢覺大爺盤腿坐在一張方墊上,正在用撚線輪撚羊毛。他的白胡須比撚的羊毛還要髒,幹澀微黃,但他的威信在村子裏沒人可比。貢覺大爺的頭頂上是方方正正的藍天,陽光塗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我也盤腿坐在了他的旁邊,披到一身金光。

“你有何貴幹?”他問完掉轉頭,往廚房喊:“給村長倒杯茶。”

我還未張口,門簾被掀開,貢覺大爺的小兒子端著暖水瓶出來,隨身傳來手機裏播放的歌:“拉薩的酒吧裏啊,什麽人都有,就是沒有我的心上人,她對我說不愛我,因為我是個沒有錢的人……”

歌聲跟隨貢覺大爺的小兒子又回到廚房去,露天曬台一下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