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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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陽辣氣呼呼的正中午,老的小的都躲在陰涼的地方歇中。範文梅收拾好碗筷,安頓好雙全後,拐到家富門口。果不出所料,史桂花躺在後門口頂風的涼席上打鼾,家富跟頭天一個樣子坐在門檻上望江,就像是從頭天從前天從去年一直沒挪一步似的。

範文梅說:保國小大,中飯吃了沒?這是範文梅找家富商量事情的前奏。範文梅對吳家富保持著久遠的信任,無論是棉花行情,還是江漲江落,包括保國在外頭是死是活,隻要家富分析的,她都能做到絕對的信任;隻要是家富建議的,她都能做到絕對的執行。問題是,她那個家,她做主的時候不多。可她還是孜孜不倦地出來討要良方、操心掏肺。這回也不例外,她悄然在沒人的時候前來,家富就已經猜出三分了。

吃了!家富邊說邊起了起身子,他身板佝僂著,看起來像一根被折彎的柳樹杈子。可就是這根柳樹杈子,江心洲也沒人敢小瞧他。

範文梅說:保國小大,保地想當幹部呢!

保地要競選村主任,這不是好事嗎?

他哪裏中啊。範文梅說,我心裏怪不踏實的。你想想,沈大墩子早就請鄉幹部吃過飯了,他早就有這個念想了。

你們就沒使什麽勁?

到鄉裏去了兩趟了,上頭的東西收是收了,可我還是心裏打鼓。你想想,沈大墩子是沈國友的堂房侄子,沈國友自己不幹了,肯定幫他侄子使了不少勁,況且他侄子才二十七八,學了瓦匠,去過上海,他比保地年輕,比保地識字多,他還有個小舅子張林強給他撐腰,張林強的小娘舅是曹會計,曹會計的大跟鄉裏有個幹部是親戚,哪個不曉得呢?

我算了一下,我們大隊八十九戶,沈大墩子的直親有二十二戶,還有十七戶也是做了親的,根根絆絆都算親戚,剩下的兒女說不定這幾年也都能做上親,我算來算去,隻有上海來的顧醫生跟他們一點都不沾親帶故,我們吳家算上家珍家,加上你和家秀也隻有四戶,在江心洲真是人少力薄,保地要強出頭,哪裏有那個力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