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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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

天還沒亮的時候,肖瀟就被一陣輕微的疼痛弄醒了。腹部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震動、搖晃,悄悄地拉長了,又猛地縮短,一會兒輕,又一會兒重……疼痛一直持續著,既不加劇,也不消失,像一位很有耐心的客人,長久地敲著門。

她在依稀的曙色中睜大眼,心怦怦直跳,跳得自己都能聽到,既慌張又雜亂。

要生了?會不會是要流產?

怎麽會這麽快呢?楊大夫說起碼在月底。

過了年,初六她就開始上班幹活兒,活兒不累,仍在菜窖修理白菜。可是昨天風特別大,頂著風走,累出一身汗。

前幾天,為著勸慰從杭州趕來的扁木陀父親,為著安葬扁木陀的事,大概也累著了,開始覺著腰酸。

腰酸是不是臨產前兆呢?一個月前,陳旭陪她到佳木斯醫院去作過產前檢查。大夫說她胎位異常,是橫位,分娩時弄不好會有危險。再三叮囑他們,一旦有預產前兆,就應該送醫院。

肚子疼總不是什麽好事。這兒離佳木斯一百多裏地,離總場醫院四十裏地,萬一……

她哆嗦了一下。

“陳旭……”她推推他。

“你醒醒……”她說。

陳旭翻一個身,嘟噥一聲什麽。

“哎,我會不會……”她小聲說,“要生了……”

“哦,要生。”他睡眼惺忪地附和。

“真的?”

“真的什麽?生什麽?”他睜開了眼。

“生什麽?你說生什麽?”肖瀟生氣了,“人家肚子疼……”

他終於清醒了,跳起來,“我馬上去尋醫生來,你等等。”他下地穿上衣服,顧不上戴帽子,就衝出門去。

肖瀟迷糊了一會兒。過了很久,她覺得有人站在炕前,傳來一股藥箱的氣味。聽聲音,她知道是分場的楊大夫來了。楊大夫是個轉業軍人,在農場十幾年,從感冒到跌打損傷,從出麻疹到接生,什麽病都會看。他一天到晚背著藥箱出診,很少在衛生所呆著,因為他隻要在衛生所呆上三分鍾,身後就會跟上十幾個要開病假條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