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伴侶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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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肖瀟寫出了那篇批判稿。因為工地勞動太累,理論小組一時還成立不了,隻好她一個人起草。當然這種批判稿,實在好寫得很,隻要找張報紙,東抄一句,西抄一句,改一個開頭,換一個結尾就行了。題目就叫《一條河堤,兩條路線》。狠狠批判了依賴機械作業的唯生產力論的反動本質。寫完以後,覺得有點空洞無物,心裏虛虛,拿去給郭春莓看,郭春莓居然很滿意,讓她加上一個七分場職工大戰半截河堤,是大批判聯係實際的成果的意思。她改完,郭春莓又讓她抄了一份,在上頭加蓋了一個紅印,套上信封,寄到場部廣播站和《三江日報》去了。

肖瀟順便把那封紮根公開信,也還給了郭春莓。對她說,寫得很樸實,感情很真摯,她沒什麽要改的。

處理完這兩件事,她鬆一口氣。

又趕去上工,去背草垡子。

工地上氣氛異常,人們正在議論紛紛,幹燥的唇上有忽明忽暗的冷嘲和譏笑——河堤上早些日子填築的一段草垡子上,竟然不知被誰堆上了幹鮮的黑土,河堤加高了,地麵上留著寬大的履帶印。顯然,這是推土機幹的,可是推土機明明一動不動趴在老地方打盹,熱風裏連一絲汽油味也聞不出。

我是個拖拉機手。她想起前幾天傍晚同蘿卜頭說話時,他那懊喪又猶豫的模樣,心裏似有一點明白。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不想說什麽。她學乖了。

郭春莓竟然也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帶頭幹活兒,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

晚上政治學習結束後,郭春莓揣著手電,走到肖瀟身邊說:“你陪我出去一下。”

她明白,郭春莓要去河堤。

幾朵薄雲,乘著夜風在田野上巡回。風像一隻綿軟的裝滿東西的大口袋,好像隨時會有許多綠芽從裏頭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