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落成的职业技术学校大门上方挂着横幅,写着:欢迎新生免费入学。陆永生和职业技术学校校长站在门口,学校广场上学生门可罗雀。
职业技术学校校长皱着眉头,说道:“开学三天到现在,招了七十八个人,对不起这么好的学校啊!学生没教职工多,我这个校长干得没成就感。”
陆永生道:“学校招不上生,你这个校长要想办法啊?我就不信了,国家的政策这么好,免费的都没人来?说给内地人听都没人信的呀!”
职业技术学校校长说:“有些人不是你这样想的,出去打工,一个月能挣上几千块钱,在这上学,生活费多少还要花一点点,他们觉得不划算!”
陆永生带着职业技术学校校长到乡下去了解情况。调研完了,到库尔班大叔家吃午饭。陆永生吃着抓饭,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我有办法了!”
为了吸引学生,陆永生想出了免费吃抓饭的办法,他弄了辆面包小货车在各个乡村宣传。面包车上插满了红黄绿旗子,三面都包上了喷绘展板,展板上写着:疆南县职业技术学校免费请吃抓饭!中间的图片是一大锅抓饭,还有大羊腿肉,下面还写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面包小货车的顶上挂着一个大喇叭,播音员反复用双语播报着:疆南县职业技术学校欢迎广大学生家长莅临本校观摩指导,午餐和晚餐提供免费抓饭供大家品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街上聚集了许多群众新奇地观望着宣传车,这样的职业教育宣传,在疆南县还是第一次,大家奔走相告。
高天山和叶诚看到宣传车,叶诚笑了起来,说道:“谁想的招?太绝了吧?”高天山满脸怒气,说道:“查清楚是谁的主意?胡闹!”
见到陆永生,高天山拍着桌子训:“丢人不丢人!丢人不丢人!亏你还是滨海来的,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陆永生低着头,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说道:“书记,您不是说做工作要结合县情吗?”
高天山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也要掌握原则!这是滨海市援疆重点项目!被你搞成马戏团演出了!你搞的都是什么名堂!”
玉山江在旁边说道:“陆局长这个办法我觉得也不坏,把学生招上来就行了嘛。”
高天山余怒未消,说道:“行了!你们俩我看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马上把你那马戏团宣传停掉,招不上生源的问题,下午我亲自到职业技术学校调研,现场解决!”
陆永生只好安排职工把宣传的广告牌撤了。陆永生向玉山江抱怨道:“招不上人要挨骂,想办法招人也挨骂,唉,援疆工作不好干。”
学校门口来了一群学生,原来是看了宣传来吃抓饭的。渐渐地,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陆永生开心不已,玉山江道:“噢哟……抓饭的力量是伟大的。”
食堂里人满为患,人声嘈杂,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吃着抓饭。学校的教职工穿梭其中,发着学校招生宣传单,说道:“没技术打小工!有技术多挣钱!”人们拿着传单,边吃边看,场面热闹非凡。玉山江找来一个大喇叭,站到一张桌子上,用维汉双语大声反复喊着:“大家吃完饭的到门口去,有老师带领大家参观学校!”
高天山来了,校园里人太多,汽车无法通行。高天山打开车窗,被眼前的情况镇到了,人们在排着队报名。
叶诚说道:“高书记,不服不行吧?”
高天山笑道:“这个点子真让陆永生给想上了,这回丢人的是我了。”
高天山看见陆永生和玉山江正在招呼着人,拉着叶诚转身就走,笑道:“咱们来了也是多余,还是不跟他们撞见好,说起来,是我这个书记没水平了。”叶诚哈哈大笑起来。
通过母亲住院这件事后,伊明江真变了,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混下去了,决定找份工作,好好挣钱,承担起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正好一个红枣加工厂招工,由于工人紧缺,应聘的工人按照习惯,都要求发周薪。只有伊明江不讲条件,同意发月薪,并承诺会按合同期限做完工,不会挣了钱就跑。伊明江顺利地被招到红枣加工厂当了一名工人。
红枣加工厂的腾总曾找高天山抱怨企业用工问题。路过红枣加工厂,高天山和叶诚的车拐了进去,滕总小跑着过来。
高天山说道:“我们刚巧路过,过来随便看一看,职业技术学校已经开学了,报名很踊跃,你的用工难问题很快就会缓解。”
滕总高兴地道:“哎哟,高书记体恤我们啊,谢谢关心!我跟很多企业家朋友都交流过,来新疆办企业什么都好,就是用工问题让人头疼。”
高天山笑道:“你不要着急嘛,刚刚才开学,学生们培训出来,人才大军就会源源不断!”
滕总苦笑着说道:“如果能像您说的,那就阿弥陀佛了。现在工人都要求一周一发工资,否则就不来。按他们要求发了工资吧,今天发了钱,明天就拿着钱潇洒去了,人都找不到。你原来跟我提到的那个伊明江,前天发完工资,现在人没影了!”
高天山眉头皱起来了,说道:“不会吧,会不会有什么事耽误了?”
滕总道:“伊明江算是不错了,走了以后,还打电话过来说了一声。”
叶诚道:“老毛病又犯了。”
高天山叹了口气。
高天山来到安居富民点,金博介绍这些房子建筑面积八十平方米,有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老百姓特别欢迎。
金博感叹道:“伊明江说的一句话是对的:你说咋样子好,我不知道,适合我的,就是最好的。”
高天山十分赞同,来到一幢未封顶的安居房前,没有人干活。是伊明江的房子。这时热合曼骑着电动车风尘仆仆地赶来了。高天山说道:“至少两天没开工了!水泥都干得透透的,没有往上再砌了,伊明江的房子为啥不盖了?”热合曼直摇头。高天山有点儿生气。旁边一个村民说伊明江进城上学去了,今天刚走。高天山估摸着:难道伊明江也跑去吃免费抓饭了?
高天山乘车来到职业技术学校,要看看伊明江到底在干什么。学校院子里人气很旺。高天山来到汽修车间,走到修理汽车的坑道边,满脸油灰的伊明江从坑道里爬出来,仰着脖子看着高天山。
高天山微笑地看着他,说道:“我以为你小子又犯老毛病了呢!”
伊明江嘿嘿一笑,说道:“高书记,你放心,我不会了。红枣加工厂当小工的工资太少,我要学修车,挣大钱!让妈妈和古丽过上好日子!”高天山欣慰地笑了。
顾家一在胡杨林里给孩子们上课。玉山江坐着北京212吉普车从远处驶来,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玉山江从车里下来,满头满身的土,往地上啐口唾沫,说道:“这破车!车底是漏的!……呸!”顾家一笑了起来。玉山江大声说道:“新学校的经费批下来了,二十万,你想盖成啥样,都要添置啥,去找热合曼跟他说,他会配合你。”
听说建新学校,孩子们高兴地又蹦又跳。
没几天,热合曼骑着电动车到学校,三辆卡车拉着红砖跟在后面。
顾家一向空地上的孩子们喊道:“同学们!我们要盖新教室了!”
孩子们兴高采烈。热合曼扑弄着头发和身上的土,冲着孩子们咋呼着:“闹啥呢闹啥呢!去!小心我踹你们屁股!”孩子们都笑着往一边躲。热合曼对顾家一说道:“材料我让人算过了,按你要的样子,应该差不多,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拉来!你看,人手都给你带来了。”
顾家一高兴地说:“谢谢热合曼书记!”
热合曼道:“谢什么呢,金胡杨村的事,是我热合曼的事,我要谢你呢!高书记让我带话给你,金胡杨村小学建成的时候,他亲自来给你们剪彩!”
顾家一和努尔娅开心地笑起来。
眼看着秋季开学的日子就要到了。顾家一和努尔娅看着拔地而起的新教室,愉悦之情难于言表。
努尔娅说道:“看着新学校,像自己的家一样。你会一辈子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吗?”顾家一望着努尔娅,眼中饱含深情。
努尔娅低下头,害羞地说道:“家一,我们都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希望你能永远留在金胡杨村。”
顾家一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他爱这里的一切,但这永远都只是他人生的驿站。他在内心喜欢着努尔娅,那一切的炙热感情都只能默默埋藏在内心深处,犹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顾家一失落地看着努尔娅,什么也没说。
努尔娅抬起头,说道:“你不走,可以吗?这里就是你的家。”
顾家一看着努尔娅,认真地点点头。努尔娅笑了,笑得灿烂、纯真。
阳光洒满金胡杨小学。寂静的校园如诗如画。顾家一站在国旗杆下,扯着绳子,五星红旗缓缓升起,内心充满崇高和感动。
热合曼骑着电动车来到学校,说道:“噢哟,盖得这么快,这么漂亮!”
顾家一道:“心里着急,想赶着九月一号之前盖好,不耽误娃娃们上学。”
热合曼道:“高书记前两天还问呢,问你啥时候盖好房子,给你来剪彩呢!”
顾家一笑了,说道:“等娃娃们都接来嘛,开学仪式、新学校落成一起搞,娃娃们都在的时候热闹。”
热合曼说道:“今年雨都下到我们戈壁滩上来了,娃娃们今年上学麻烦了。昨天有个村民从那亚村过来,五十公里路,走了二十个小时,以前能走的半山腰的路,今年都淹掉了,他走的是悬崖峭壁,差点出事情!他一个大男人都这么危险,山里面的二十多个娃娃怎么来上学?我们村干部和你们老师要带娃娃们过来!”
努尔娅听到热合曼的话,满脸的担心。
热合曼道:“要我说,等一等,等洪水过去,十月份再去接孩子上学,这样安全一点。”
顾家一坚定地摇头,说道:“这肯定不行,还有三天就开学了,拖一个月的课,孩子们学习都耽误了!”
热合曼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人,说道:“你要说不行,那我们就去山那边接孩子。他们三个对那边的路都熟悉,我专门找了会游泳的人。今年水大,太危险,绳子、手电筒、铁镐头、馕,我都带上了,你把衣服穿厚一点,搞不好要在外面过夜呢!”热合曼书记和顾家一约定第二天一早出发。
拂晓,天空一片暗蓝,太阳还没有升起,透着秋天的寒意。车灯光从屋后划过,摩托车响了两下喇叭。顾家一出来了,向外面走去。另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努尔娅出来,站在门口,非常担心,难过地对顾家一说道:“多小心啊!我等你回来,等着孩子们回来。”
顾家一回头对努尔娅笑道:“没事的,他们熟悉路,你放心吧!”
峡谷水声哗哗地响,两岸悬崖陡峭。水流湍急,强烈地撞击着阻挡在河道上巨大的石头。沿着刀劈斧砍的峭壁看上去,几个小小的身影在山腰间的小路上行走。顾家一和热合曼一行五人在仅一尺宽的窄道上行走,水流湍急,令人眩晕。
热合曼见状,忙道:“抓牢固的石头,不要看下面!”
一行人翻过悬崖,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边,一个村民身上系了根绳子,率先下到河水里,在湍急的河水里游着,顾家一等人在岸上看着。村民终于游到了对岸,拉紧了绳子,固定在一棵大树上。热合曼、顾家一也下了河,抓着绳子,缓慢地向对岸走去,水没过了他们的胸膛,水流湍急,扑面而来。顾家一的头阵阵发晕,抓紧绳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几经周折,一行人终于安全到达对岸。
黄昏时分,一行人安全抵达了金胡杨村。孩子们见到顾家一、热合曼欢呼雀跃。唯有孜亚和苏皮显得闷闷不乐。
孜亚凑了过来,神情忧伤,对顾家一说道:“顾老师……我爸爸死了……在城里打工,被车子撞死了……”孜亚、苏皮哭起来。顾家一难过地抚摸着孜亚和苏皮的脑袋,意外的消息让大家心情沉重。
顾家一和热合曼来到孜亚家里。村里一年四季难得见到生人,邻居围在孜亚家门口,看着客人。孜亚家很穷,院墙破破烂烂,满院子找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孜亚母亲抱着刚满一岁的小古丽在院子里的板床毯子上坐着。
孜亚母亲说道:“顾老师,孩子他爸爸死了,我一个人不行,苏皮去上学,孜亚不上学了。”顾家一听懂了孜亚母亲的意思,孜亚难过地低下了头。
热合曼道:“不让孜亚上学,长大有啥出息?家里的事嘛,挺一挺就过去了。”
顾家一用维吾尔语说道:“孜亚学得很好,今年就要到县城读重点中学了,不能不让他上啊!”
门口一个邻居说道:“孜亚家有十六亩地,十几只羊,还有个小古丽要带着,她一个女人咋干得了?”
孜亚母亲难过地流泪,说道:“我还有病,干不了太重的活了,孜亚走了,这个家不行。”
顾家一惆怅不已,对孜亚母亲说道:“你是孜亚的妈妈,你不想让孜亚长大了有出息吗?他学成了,可以去上海发展,去北京发展,甚至会出国!你今天的决定,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孜亚母亲更伤心了,抹眼泪,低着头不说话。孜亚猛地站了起来,擦着眼泪跑出去了。
热合曼情绪有些激动,对孜亚母亲说道:“你伤了娃娃的心了!”
孜亚母亲不停地抹着眼泪,不说话。顾家一沮丧极了,想劝,又很无力。
热合曼道:“今天你辛苦培养了孜亚,上大学,挣大钱,当上等人呢?你老了,孜亚有本事了就能养活你!”孜亚母亲更伤心了,捂着脸,哭了起来。
门口邻居道:“哎!你们不要逼她,她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还要带孩子,你让她一个女人咋办?”
一岁大的小古丽见妈妈哭了,也哭了起来。
热合曼无奈地看看孜亚母亲道:“顾老师,走吧,带上苏皮他们,我们赶到前面的达瓦村过夜。”
顾家一和热合曼无奈地走出了孜亚的家。
这时,孜亚抱着一台十七吋的电视机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喊道:“顾老师!顾老师!”一个邻居道:“他把我家的电视搬来干啥?”顾家一赶紧跑过去,接过了电视,问道:“你干啥?”孜亚拉着顾家一,说道:“走!走!”
回到院子,孜亚爬到屋顶上,把天线杆子支了起来,打开电视。电视上满是雪花,顾家一拿起遥控器调着电视。电视上有了中央一套,新闻频道正播放着晚间三十分节目。
孜亚灵活地跳上了院墙头,又跳了下来,跑到了电视机前。电视上主持人播报:现在为观众播报国内要闻……孜亚快速地用维吾尔语翻译着,非常流利。邻居们和热合曼都非常惊讶,孜亚母亲捂着嘴惊讶地看着他,都没有想到,一年来孜亚的普通话水平进步这么快。
电视里主持人继续播报:接下来给大家播送一则体坛消息:2012赛季中国网球公开赛开始女单半决赛争夺,中国金花李娜发挥略显低迷……孜亚一边流利地用维吾尔语播报着,一边不停地流着眼泪,甚至到了后半段完全是在用哭腔播报着。热合曼和邻居们都感动地擦着眼泪。孜亚母亲难过又欣慰地看着孜亚。
邻居们见状,七嘴八舌地说道:“孜亚妈妈,孜亚这个娃娃有出息,让他去学吧!这样的好孩子,我们要把他送出去!家里的活你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帮着你呢!”顾家一和热合曼非常感动。孜亚母亲看看邻居们,又看看顾家一,点了点头。
孜亚叫了声:妈妈。跑过去和妈妈抱在了一起,母子俩哭成了泪人。
晚上,顾家一和热合曼一行人留在了那亚村。那亚村的夜晚,透出一种自然和谐、静谧的美。
羊圈里,一个高高的木头杆子上挂着一个大灯泡,孜亚在羊圈里干着活,他想在上学前,为妈妈再干点农活。顾家一和孜亚一起打扫着羊圈。孜亚看顾家一一眼,就笑一次,仿佛有笑不完的快乐和幸福。
孜亚说:“妈妈干不了重活,我今天晚上不睡了,能干多少干多少!老师你睡觉吧,你不会干!”顾家一说:“那你就当我的老师!”孜亚笑了。
黎明,透着薄薄的雾气,田野里,顾家一和孜亚还在堆着肥料。山那边,天空已现霞光,阳光明媚的一天将要来临。微红的光亮照在了孜亚和顾家一的脸上,顾家一疼爱地撸着孜亚的脑袋,孜亚开心地笑了。
一大早,热合曼、顾家一就招呼着孩子们准备赶路。孩子们和自己的父母亲告别,一行二十多人上了山路。中午时分,他们来到大河前。河流比昨天仿佛更湍急了,仍然是会游泳的村民先系着绳子游到对岸,拉起了一根绳子。第一个过河的是一个维吾尔族小伙,他背起一个孩子,准备下水。热合曼拍了一下孩子,说道:“抱住叔叔,听见没有?”孩子紧张地点点头。维吾尔族小伙抓着绳子,下水了。到河中央时,河水已经快没到维吾尔族小伙的下巴,加之河水十分湍急,又背着孩子,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大家在岸上担心地看着,终于,维吾尔族小伙安全到了对岸。顾家一看看这边还有十多个孩子,咬咬牙,背起苏皮准备下水。热合曼忙道:“顾老师你不要背孩子了,你对河道情况不熟悉。”顾家一道:“没事的,反正我是要过河的,背一个过去就减轻一分你们的负担。”热合曼见顾家一态度坚决,就没再劝阻。
顾家一背着苏皮抓着绳子走到了河面的三分之一,水没过了腹部,顾家一被水冲得有些站不稳了。苏皮紧张地紧紧搂着顾家一,说道:“顾老师,我害怕。”顾家一站住了,定了定神,对苏皮说道:“别怕,抓紧了,闭着眼!”顾家一继续往前挪着步子,很快到了河中央,河水快漫到顾家一下巴了。顾家一忽然一滑,加上水的冲力,一下倒在水里。苏皮一直闭着眼睛,猝不及防,呛了口水,一紧张,松开了搂着顾家一脖子的手,顺着湍急的水流就向下漂去,苏皮哭着喊道:“顾老师……”苏皮又呛了一口水,沉了下去。顾家一松开绳子,奋力向苏皮游过去。热合曼紧张地喊道:“小心啊!”岸这边,村民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向顾家一和苏皮游过去。顾家一终于抓到苏皮了,他推着苏皮使劲地往岸边靠。这时村民游了过来,他抓住苏皮的手把他往岸边救。顾家一刚松了口气,正大口喘气,突然一个巨浪向他扑来,水一下漫过了他的眼睛。顾家一猛地呛了口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倒在水里,他奋力想要站起来,却不防又连着呛了两口水,失去了力气,沉了下去。
热合曼和孩子们顺着河岸,边跑边焦急地喊道:“顾老师!!……顾老师!”湍急的河面上,找不到顾家一的身影,河水源源不绝地流淌着。
热合曼带领孩子们回到金胡杨村小学,孩子们都哭着。孜亚和苏皮都哭成了泪人。努尔娅快速地跑到门口,看着他们,问道:“顾老师呢?”孜亚哭道:“顾老师……顾老师……被冲走了。”努尔娅直感到一阵眩晕,昏倒在地。
几天以后,顾家一的遗体被找到,运回金胡杨村小学。他静静地躺在一块木板上。努尔娅流着泪看着,浑身颤动着,走到顾家一的身边,伏倒在顾家一的身上,号啕大哭,痛不欲生。热合曼流着泪,孜亚、苏皮和所有的孩子们都大哭着,哭声不绝。
小学的院子里,顾家一的遗体被安放在院子中央。顾家一的父母颤巍巍地走到顾家一的身边,伤心欲绝。高天山、艾山、叶诚、金博、夏雪等全体援疆干部站成一排,人们流着眼泪,万分悲痛,不敢相信英雄的离去。顾家一母亲悲痛欲绝地伏在顾家一身上,哭喊道:“家一……爸爸妈妈等着你回来呢……你说过要回来的……”
人们泣不成声。
高天山走到众人的前面,深情地看着大家,热泪盈眶,说道:“顾家一……顾家一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敬的人,任何褒奖的语言都无法诠释他的伟大,但是,他永远离开我们了。他是父母亲的骄傲,是滨海人的骄傲,是所有援疆干部的骄傲。我作为疆南县县委书记,援疆分总指挥,没有保护好他,照顾好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家一,请接受我的歉意。”
高天山向顾家一鞠躬,向顾家一父母深深鞠躬。所有人都伤感,落泪。努尔娅泣不成声。
孜亚哽咽着,展开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用普通话念着:“尊敬的顾老师,我好想您……顾老师,是您一点一点地教会了我说国语,您还教会了我写汉字。您让我知道了,沙漠的那一边,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还等着我们去看。我不听话的时候,您从来没有打过我,没有骂过我,您都是对着我微笑,您说,孜亚,你是个好孩子,你不比任何人差……是您的鼓励,让我对自己有了信心,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像爸爸一样的爱。”
人们泪眼朦胧。
孜亚哽咽着说道:“顾老师,您回来吧……我不能没有您……我保证,我会好好学习,不会再让您生气,如果我让您生气了,不好好学习了,您可以打我,骂我,我保证不生您的气。我会考上重点中学,考上大学,只要您能回来……顾老师……回来吧!”
孩子们号啕大哭了起来。
孜亚悲伤地说:“顾老师,请允许我叫您一声,爸爸……”
金胡杨村小学被巨大的悲伤包围着。红旗升了起来,孜亚和苏皮扯着绳子,国旗不断地升高。所有的孩子举起右手向心爱的顾家一老师敬礼。
红旗随风飞扬。
当人们散去,努尔娅仍然静静地站着,双目无神,玉山江看着她,情绪低沉。玉山江问道:“努尔娅,你后面咋打算?”努尔娅沉默着,一言不发。玉山江说:“你在金胡杨村小学四年了,总这样也不行,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我安排其他人接你的班,把你安排回县里的重点小学,条件比这儿强得多……”努尔娅轻轻地摇了摇头。玉山江叹息道:“哎,你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吗?顾家一已经不在了!”努尔娅悲戚地说:“我只想在这儿,哪儿也不去。我要是走了,顾老师会孤单。”努尔娅觉得顾家一就在对面听着自己诉说。
叶尔羌河水在落日的余晖下金光灿灿,奔流向远方。努尔娅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一动也不动。雪山巍峨耸立,连绵不绝。茫茫戈壁滩,一派苍凉,只有风的声音,凄厉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