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儿

路豹英与聂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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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双会回到完县山寨有两天了,也没有听到天马山寨的消息。那天,毒酒的事儿让老当家气急败坏,对票儿有了杀心,当下就与夬人和太保们商量如何对付票儿。有了上一回偷袭赵振江的教训,聂双会对牛桂花多少有了些提防,他不想再给夫人当枪用了。他担心夫人又会向他布置什么事情,收拾票儿?票儿是那么好收拾的吗?聂双会当下就决定不能趟这道浑水。于是,不等张才明与牛桂花商量出个结果,他就张嘴扯了个借口回来了。昨天,他派出探子去到天马山看了看动静,探子回报说,天马山四下里都封锁了,根本就上不去了。只是看到山上有白幡,还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聂双会心里就没底了,或许是老当家的已经解决了票儿?他一夜没睡好,今天一早,他就与路豹英讲了心里的疑惑,路豹英也有些放心不下了,就再派人去打探一下,探报刚刚要动身,失魂落魄的二太保杨中长,就惶惶地上山来了。杨中长见着聂双会夫妇,就放了悲声,一五一十地把票儿如何杀死牛桂花,逼死张才明的事情学舌了一遍。路豹英听得如雷轰顶,当下就哭昏过去了。

聂双会忙给路豹英拍胸口、掐人中,路豹英就醒过来了,她擦了擦眼泪,当下就要去天马山吊孝,她要找票儿理论,你杀牛桂花事出有因,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死老当家的?老当家的对你有近二十年的收养之恩呢。

聂双会极力劝阻路豹英:“豹英啊,你不能去啊。票儿连老当家的都敢下手,你不怕他害了你吗?再说,你刚刚出了月子……”

杨中长也劝说路豹英:“大嫂啊,咱们先不要跟票儿计较了。现在咱们的实力不如他。不如带着队伍去投奔别的绺子啊,肖桂英那里也行啊。夫人活着的时候,总唱《伍子胥》,咱们也学学伍子胥,从肖桂英那里借兵,再回来报仇嘛!”

路豹英恨恨地嚷起来:“聂双会,杨中长,你们也算是大男人?你们呀,枉做了老当家的一回太保。你们就那么怕票儿?咱们为什么不去跟他说说清楚?”

聂双会苦着脸说:“这事儿能说清楚吗?豹英啊,你还看不出吗?票儿杀了当家的,下来便是要处置咱们了啊!何止是咱们,还有十三太保呢。咱们现在都成了票儿案板上的肥肉了嘛!我们如果去了,岂不是把脑袋送到他的案板上,由着他的性子屠宰么!”

杨中长叹了口气:“大嫂啊,我们也许是有点儿胆小了、多虑了,可是你那暴烈脾气,如果见到票儿吵嚷起来……”

路豹英眼睛一瞪:“行了,你们不要再劝了。聂双会啊,你爱去不去吧。我一定得去,我得让票儿说清楚,他也太狠毒了些,如何连当家的也逼死了呢?路豹英这条命也给他送去,他若是杀得手顺,也就一并取了走!”

怒气冲冲的路豹英,孤身单骑奔了天马山寨。

三个时辰之后,路豹英到了天马山的寨门前,就有喽啰赶紧通报了,李满江与岳成久和周士良急忙迎出来。路豹英红着眼睛问:“票儿为什么不出来?”李满江尴尬地说:“豹英啊,票当家的他不在山上啊。”路豹英冷笑着:“他别是心中有愧,躲了不好见我吧?”岳成久反复解释:“豹英啊,票当家的真的不在呢。你说他躲你?他是躲人的脾气吗?”周士良叹了口气:“豹英啊,想必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这里边的原因纠葛,我们也说不清楚,这是票儿与老当家之间的事儿。你下来还是问他吧。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先去给老当家的烧张纸儿吧。”

三个人就带着路豹英去了张才明的坟上。路豹英焚香烧纸,放声哭着祭奠了。之后,她还是坚持找票儿理论。李满江与岳成久和周士良赔着小心一个劲儿解释,请路豹英到聚义堂坐坐,喝口水歇歇气。路豹英坚决不去,她说若是看过了聚义堂,她更受不了。她就坐在山寨门口,破口大骂起来,先骂牛桂花自作自受,又骂票儿天良丧尽,再骂聂双会杨中长之流毫无心肺。她骂得痛快淋漓,直听得李满江岳成久周士良面红耳赤。路豹英竟是口不干,舌不燥,痛骂了两个时辰,方才意犹未尽地歇了。之后,她横眉立目,猛地拔出腰中的佩刀,李满江岳成久被她唬得脸白。她恨恨地说:“李师爷,岳师爷,周师爷,我今天只来找票儿算账,决不累及旁人。既然票儿躲着不肯见我,我也就把话挑明白说了,山寨这样内讧相残,直让我路豹英心灰意冷。从今往后,我路豹英与天马山寨,桥归桥,路归路。就算是一刀两断了!”说罢,两手握住佩刀,猛地叫劲,钢刀就一声脆响,成了两段。路豹英双手一扬,两截断刀就如脱弦的箭矢一般飞出去,硬硬地钉在了寨门前的旗杆上。她翻身上马,仰天怒吼了几声,就一路哭号着下山去了。

(《保定民间故事选——巻三》,收录了题为《路豹英飞刀穿义旗》(作者:新茂)的民间故事。文中说道,路豹英骂累了之后,就坐在天马山的寨门前歇息,抬头看了看在寨门前竖着的山寨大旗,路豹英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从腰中拔出一把短刀,扬手投掷了出去,人们只见那短刀生生将山寨的大旗飞成了两段。这等飞刀断锦的功夫,便是聂双会的祖传劁猪绝技。)

多年之后,岳成久回忆路豹英骂人的情节,苦苦笑道:“路豹英骂牛桂花自作自受,骂票儿不仁不义,骂聂双会杨中长几个太保没心没肺,也就是指桑骂槐李满江以及山寨里的大小头目不忠不信。是啊,你们跟随了张才明多年,享受了大恩小惠,承蒙了种种好处,如何能够看着牛桂花挑唆内讧,而不闻不问呢?如何能够看着票儿以下犯上,而无动于衷呢?路豹英果然是一个烈性女子啊!”岳成久如是感慨。

路豹英悲愤交加地回到完县,她与聂双会杨中长仔细商议了一番,就带着队伍去投奔了肖桂英。

(写到这里,谈歌笔下惋惜,若说路豹英,果然是错怪了票儿。她如何不能稍稍捺下性子等一等呢?此时的票儿去寻张越明了。如果路豹英见到了票儿,言语说开,拨云见日,事情可能会是另一副样子了。路豹英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个让人扼腕的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