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枇杷

馬德裏的雪白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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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德裏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一街茂密的生氣勃勃的梧桐樹,暗黃的燈光從樹葉間打下來,照著空無一人的長街。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是惆悵的,又是欣喜的;心裏裝著的幸福好像是滿滿地,一轉念又空了。總之,年輕男人馬德裏的這個夜晚患得患失,分外複雜,因為他正在惦念一個名叫鄭碧霞的女人,他感受到的東西與正常人不大一樣的。

雖說大街上空****的,他還是忍不住舉止詭異地隱到一棵梧桐樹後,從書包裏掏出一件白襯衫,打開來在月光下麵仔細端詳。

這是一件嶄新的襯衫,有著新鮮的略顯僵硬的折痕,散發著淡淡的化學劑味道和衣料單純清潔的香味,表明它剛從廠裏到國營的商場裏,再從商場的櫃台裏到鄭碧霞的手上。鄭碧霞沒有騙他,確實是一件沒有穿過的男襯衫。她說她昨天剛給丈夫買回來,丈夫三天前到鄉下探親去了,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丈夫呢。

鄭碧霞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些顫音,有些像老舊的電影裏失真的聲音。馬德裏每回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喘不過氣來。就是現在想起來,他還是又激動,又害羞。

樹葉間除了燈光照射下來,還有一絲絲夜霧遊了出來。馬德裏靠在大樹上,捏住白襯衫,一會兒把它放在狂跳的胸口上,一會兒把它放在發燙的臉上。一九八一年的秋夜,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鋪天蓋地的霓虹燈。所以,空間很大,非常寂靜,足以讓馬德裏無所顧忌地對一件白襯衫抒發**,他胡亂地哼哼了一句:白襯衫啊!白玫瑰啊!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這樣放肆過。

但是問題來了,馬德裏看見白襯衫的領口上有一排黑點,他看得仔細,這是圓珠筆的筆痕,有六個,每一個有綠豆那麽大,整整齊齊的,看得出描它們的人當時是用心的。馬德裏用手指頭輕輕地按住它們,輕微的濕潤,還有著新鮮的彈性。湊得近一些,鼻子裏聞到一股圓珠筆的筆油味道。他聽到了鄭碧霞吃吃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