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述中的拷問

§你對命運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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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忠告:你對命運說“不”,一切就變得不那麽苦。——《綠寶石的眼睛》

我在一天時間裏,從日本到印度,又經西歐、東歐,再橫越太平洋到美國,把個擁擠的地球,急匆匆走了一圈。

我沒有乘坐航天飛機或運載火箭那種現代交通工具的機會。我隻是用我的眼睛,從一排排變成了中國方塊字的小說譯稿上,興致勃勃地走過去,像小時候跳格子,或是像坐火車時望著車廂連接處下疾馳而過的鐵軌枕木。我發現世界上凡有火車的地方,車廂車頭可以千奇百怪,但那作為鐵路基礎的枕木,其堅固的程度幾乎無一相異。我環繞它,巡視它,無論在地球哪個遙遠的角落,我都聽見那個固執的聲音對命運所作的回答。

那是一個由女人自己塑造的地球,這顆太陽係中惟一有生命居住的行星。我不認識天涯海角那些膚色、眼睛、頭發各異的女作家,我隻看見一顆顆女人的心。那是浸透了苦難的土地上長出來的果實,也許它酸澀,也許它泛淡,但我知道它們每一顆都飽含愛的漿汁。

女人從來用自己的心寫作。一個男人說過。那也許是最自然、最自由的寫作動機與境界。(腦子裏長滿荊棘、布滿岩石?)心,是一灣溫柔的湖、一泓清澈的潭、一片澎湃的海。當你遠征去、凱旋歸,當你躊躇滿誌,當你筋疲力盡,你都會不顧一切地奔向它的懷抱,洗滌你落滿傷痕、塵土的身體和靈魂。女人的心靈是一塊奇妙的再生之地:生命、希望、力量和愛情。

她自己或許變成了一頁頁稿紙、一本本雜誌。用那些被男人壟斷了幾千年的文學,在藍汪汪的大洋裏,拚出自己的陸地,拚出一個自己的五大洲。應該說沒有女人是不會有“人間”的。那麽沒有女作家呢?很多個世紀以前,誰是第一塊從海底升起的礁石?(班婕好?蔡琰?)那個跛足的文學巨人瘸著一條腿走了許多年,終於走不動了。他說被曆史鎖在他腳脖上的女人,用千年的淚水蝕鏽了他的鐵鞋,露出蒼白而健全的腳趾。她們說她們原來就是那另一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