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或白霧

§第四章

字體:16+-

香爐的悲劇來源於他七歲那年的一個春日。那天午後小南風悠悠地吹著,被當地人叫作“酸雞”的一種候鳥從遙遠的南方飛來,在支呂官莊的田野裏一邊覓食一邊北進。香爐去糧囤裏抓一把穀子,去牛尾巴上拔幾根長毛,去村東墓地裏做好扣子,便隱蔽到一位老祖宗的墳後等待著鳥兒上當。他眼看著一群酸雞落入墓地,已經蹦蹦跳跳接近了扣子,卻轟地一下突然飛走了。他露頭一看,原來是墓地邊的路上走來一位磨匠,向著村裏吆喝起來:“鏨磨嘍!鏨磨嘍!”香爐氣惱地罵道:“鏨你娘個花**!”罵完一句,他又忍住怒氣,趴在祖宗身後等待下一批獵物的到來。他並不知道,他在等了半個下午之後逮到的兩隻酸雞,將被他爹呂佰楊當作孝敬這位磨匠的佳肴。

這個下午,呂佰楊本來是可以和這位磨匠井水不犯河水的。吃過午飯,他想稍事休息便去西嶺麥地裏拔草,可是一個盹兒打過,小南風往身上一吹,他覺得丹田之處突然騰升起一股難言之癮。看看老婆呂榮氏正坐在院中納鞋底,他站在門口涎著臉說:“過來過來。”呂榮氏認得他這表情,說:“不趕緊下地,又想折騰人家。”呂佰楊急癆癆地說:“怪我嗎?怪這個三月天!”呂榮氏把嘴一撅:“哼,不是三月天你也是這個熊樣兒。”呂佰楊抬手拍著門板道:“說我熊樣兒就熊樣兒!快來快來!”呂榮氏便將針線活兒收起,將院門閂上,然後走進了屋裏。她知道男人的脾氣:如果不叫他把那股禍水泄出來,他是決不肯下地的。

然而呂佰楊這一次十分持久,任憑呂榮氏多次央求讓他趕緊完事,他卻像守財奴守錢包一樣牢牢守住了他的精囊。就在這時,磨匠的吆喝聲從門外街上傳來了。呂榮氏說:“咱家的磨鈍了,得叫他鏨鏨。”呂佰楊這才一泄如注,跳下床來,站在院中一邊束褲子一邊用喊聲留住了磨匠的腳步。待磨匠進門,二人合力將石磨的上邊一扇往下抬時,呂佰楊清清楚楚地覺出了自身力氣的虧空。他心裏說,正好有人來鏨磨,今下午就在家裏歇一歇吧。於是,待磨匠掏出錘鏨開始做活,他便走到屋裏睡到了**。一直沒好意思出屋的呂榮氏看一眼院裏那人,用指頭戳著男人的額蓋悄聲卻恨恨地說:“你這個色鬼!你這個懶鬼!”呂佰楊拍一下老婆的屁股,嘻嘻笑道:“怪我嗎?怪你這張大簸箕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