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一个兵,静静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小小疆土,
我们是战士,部队告诉我们:若百姓受到欺负时,战士就是扛起刀枪替他们上阵的亲儿子。
我们没有什么手艺,只有刀枪和军歌,
我们没有什么本事,百姓养育了我们。
我们是一颗子弹,敲响自己,射穿敌人,
惊鸿短暂后,弹壳埋入土,成为我们的丰碑,
虽不起眼,
却期待着重见天日的那天,
到那时,
再次成为一颗锃亮的子弹。
如果我们无法回来,拿着这些钱,这是我们为你们挣下的最后一笔钱。
我们是战士,更是老公。
守护的疆土,就是你们。
信封的一旁,静静地放着一张支票,两个女孩读着这些算不上诗句的诗句,禁不住又潸然泪下。
战士们最好的文笔,便是用生命和鲜血写下的语章,虽无韵脚,却感人肺腑。
三人拿着钱,没有直赴目的地,而是围着中国转了好大一个圈子。
因为那里埋着他们当年牺牲的战友,他们想去看看。按照左明的话来讲,先去打点打点,联络联络感情,日后下去,最起码还有熟人照应着。
这天,他们来到湖南的一个小村庄,这是刘君浩的老家。他就是一步步走出这里,成为了一名中国的特战军人,几年后,他被埋在了这里。
当年,他的骨灰还是绍辉和左明抱回来的。此时天空下起雨,旧地重游,看着那座已经泛旧的坟茔,俩人感慨颇深。
旧坟旧土情难旧,如此,再添一把新土吧。
三人冒雨点了三支烟,用身体挡住潇潇雨下,看着烟被下面的刘君浩吸完后,也到了他们再次离别之时。
“兄弟,又有仗打了。咱先说好,如果这次我打输了,到下面见面时,你可不许笑话哥。”绍辉低头轻吻墓碑,如同他吻雨嘉一般。
雨水打在他的头顶,崩裂,形成一簇簇密集的水花。
“兄弟,哥想你……”
满山野花,君浩,你应该不会寂寞吧。
下一站,是一个名叫吴炎的战友的老家。
吴炎当年是赵正豪的战士,跟随着赵正豪去国外执行任务,就像刘君浩一样,吴炎回国后,也被埋在了自己的家乡。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虽不是同一兵种,但一年多的战斗友情,把几人拧得像一个人似的。
拿着酒菜的绍辉三人来到吴炎坟前,满地是新鲜的烟头和祭品,还有一股浓浓酒气,说明在他们来之前,有人刚刚离开。
细心的绍辉发现地面有一处很新的松动痕迹,蹲下,用手挖开拿出一枚军功章,他举着功章看了看,不动声色,重新放进了土中。
“兄弟!”绍辉对着吴炎的坟墓和后面的大山喊道,声音徘徊了很长时间,久不散去。
“我们要去打仗了!”
“打仗了……”大山深处回**着他的声音。
“咱们都是军人,曾经是战士,永远都是战士!你知道吗,云城的老百姓被毒贩子祸害惨了!很多妈妈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兄弟,这场景,你还没忘记吧!”绍辉用尽力气,字正腔圆地说着这些话。
“没忘记吧……”
“我们是去帮百姓讨回这些血债的,保佑我们顺利吧!想我们了,就托个梦,想联系了,就打个电话,我的号码没变!”
“号码没变……”
“无论生死,咱们今生后世,都是兄弟!”
“都是兄弟……”
“活着,咱们就坦****地面对百姓;死了,咱兄弟们坦****地见面!”
“坦****地见面……”
站在一旁的“上帝”听不懂了,侧头问左明:“他疯了?死人还能给活人打电话?”
“他这是在跟活人说话。”左明小声回答道。
“上帝”更摸不着头脑了:“跟咱俩?”
绍辉喊完这些话,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左明和“上帝”紧随其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又将多一个帮手。”绍辉小声对俩人说道。
左明毋庸置疑地点点头。
“上帝”一步三回首地看着吴炎的坟墓,害怕突然有尸诈出。
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一个小站,在那里下了车,等于到了战场的边缘。
火车会在中途停留很多站,他们有的是时间休息,绍辉半靠在卧铺上紧紧攥着手机,生怕火车的轰鸣声掩盖住它的丝毫声响。只是,太阳在天空画了一个弧形落山后,手机除了跨地域时的欢迎短信外,没有过任何动静。
午夜时分,手机铃声惊醒了绍辉,他急忙打开手机:
“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等狙击手赵正豪请求归队,请告知方位。”
荧荧屏色中,绍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搭下一条腿踹醒下铺的左明,左明骂着天地和绍辉的十八辈祖宗拿过手机,瞬间高兴得蹦了起来。
火车不知疲倦地奔驰着,将里面的所有旅客送到了他们将要去的地方,等到车速再一次减慢停下时,绍辉三人背着包走出了车厢。
此时是清晨。
这是一站小得不能再小的站台,破旧的设施和建筑向来往过客展示着它沧桑的岁月。周边,是一片广袤的群山,郁郁葱葱地矗立在清晨的雾霭中,空气很清新。
站台上只有绍辉三人,他们紧紧肩上的背囊,顺着一条胡同走下。这里人烟稀少很是偏僻,建筑与生活设施也简陋得很。时间尚早,本来冷清的街道更是没有行人,只有几条土狗正嗅着地面寻找可吃之物。
三人来到一家小旅店,敲开门,老板娘穿着睡衣打着哈哈为他们办理了人住手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个地方人虽不多,但终究是个站台,零碎生意还是有的。夜色黑下来后,旅店老板娘不急着关门,正坐在门口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时,一个风尘仆仆背着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单间一百,普通间五十。”老板娘头也不动,吐着瓜子皮操着本地口音说道。
“我是来找人的,三个人,他们说住在这里。”年轻人的语气跟老板娘一样,冰冷冷的。
老板娘这才转头看他:“二楼南边,自己上去!”
房门再次打开。“赵正豪!”左明惊喜地大喊一声。
左明热情地把赵正豪领进门,向“上帝”介绍了一番。
赵正豪走进去后不久,四个人背着背囊退房离开,老板娘趁机推销:“你们是外地人吧,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再住一晚等天明再说吧。”
“哎!要不我帮你们叫辆车送你们去?”
在老板娘的白眼中,他们绕了几个弯,消失在了边境的莽莽夜色中。
边境,永远是一个充满传奇和神秘色彩的地方。自古以来,每个国家的边境延伸线都造就了无数个民族英雄,同时,也造就了更多的山贼和枭雄。
星光依稀的莽莽森林中,“上帝”带着绍辉等人默不作声地爬过一座又一座大山。除了踩在枯枝的脚步声和偶尔被惊醒的宿鸟外,气氛就像这片山海,沉重压抑。
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大半夜的时间也随着他们的脚步,匆匆流逝。终于,在深山处的一座山脚下,他们看到了两个人。
“上帝”示意绍辉别紧张,学了几声不知名的鸟叫,随后那边传来一样的声音。“上帝”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了,他们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其实,在夜晚的深山一角,如果不是刻意碰头的话,谁会大半夜来这里?
除了鬼魂,除了运毒的马仔。
“上帝”走向前,与两人拥抱了很久,看得出,他们的感情很深。
“辉,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的朋友们,咱们今儿用的武器,他们给。”
“你好,辉先生。”对方一人伸出手。
“你会说汉语?”绍辉与他握手,惊愕地问道。
“我这辈子在很多国家待过,他们的话,基本都会说些。”对方说道,“我的中文名叫传奇,很高兴认识你。”
老外们起的中国姓名,一个比一个离谱,但是他们却觉得再正常不过。比如另一人就叫唐朝。
绍辉想笑,只好抓紧转移注意力:“你好,我们能看看武器吗?”
“没问题!”传奇干脆地答应道。
俩人脚下的背包依次打开,三把保养良好的AK步枪和一把AS50狙击步枪借着星光呈现在几人眼前。
那把狙击步枪是装备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绍辉专门点名要这支枪,并不是因为美国陆战队这个牌子,而是这把狙击步枪口径大、射程远、出弹快、后坐力小,平时是斯文绅士的狙击步枪,紧急时刻可以当作重机枪顶上去,在枪界实属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双全之才。绍辉本打算自己身兼突击队员和狙击手两职,但是中途赵正豪的加入,这把枪算是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只是,他们是按照三个人定制的装备,少了一人的作战装配。传奇表示因为是熟人,价钱不仅打八折,而且赠送一套装备和六枚手雷。赵正豪仔细检查了一下所有枪支弹药,对绍辉点头示意满意。
“上帝”掏出一包钱递给传奇,俩人用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聊了几句后,“上帝”扭头问道:“他问我们做啥子去。”
“我们来打猎的。”绍辉微笑回答道。
“这些装备别说打猎,就是开山也足够了。你们真要打猎,我可以送你们几把猎枪。”显然,传奇根本不相信绍辉的话,“既然你们不肯说,再见。”
说完,俩人冲山林深处走去。
“等等!”“上帝”叫住他们,扭头对绍辉说道,“他俩是我的老膀子,退役后一直在这里做军火生意,说不准他们知道咱们要去的地方。”
绍辉三人互看一眼,点点头。
因为地形原因,这帮毒枭的行踪和身份与这里的天气一样,瞬间万变,如果没有向导,他们极有可能累死在这山里也无法找到目标。
传奇表示这里的毒枭很多,他知道那个叫山佛的集团,不仅仅是他和那个集团做过生意,最重要的是,山佛的势力是这里首屈一指的。
“凭你们这几人几枪想动他,基本不可能。”传奇善意地劝“上帝”带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离开。
绍辉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你要能帮助我们的话,我们谢谢你,如果不想帮的话,我们只好自己去找,哪怕死在这里。”
“他们出了多少钱让你这么卖命?”传奇不可思议地问绍辉。在他眼里,没有巨额报酬,谁也不会这么玩命的。
“他们杀了我父母,我是来报仇的。”绍辉说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百姓本来就是战士的衣食父母,从这个角度讲,这不是谎言。
传奇看着他,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只能祝你们好运了。”说着,他拿出纸和笔画了一张草图,指明了山佛基地的大概方向。
“他的基地很多,这是最大的一个,也是他经常住的一个地方,是上次送货我才知道的。那里人很多,枪支全部是美式装备,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最后,传奇再次劝说道。
绍辉收藏好草图,再次感谢。
对方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密林深处。
此时,天际有泛白的意思,座座山峰沉稳地坐拥在天地间,一动不动,鸦雀无声。站在大山深处的几人,感到逼仄之势如山倒一般压下,夜晚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全身,一旦静了下来,他们顿觉有些冷。
“手机全部关机,出发。”绍辉决绝地吐出这几个字。
众人扣下电池将手机放在背囊底部,披上厚厚的伪装网,在深山处,一步步向草图指示的方向走去。其实,手机在这里根本没有一丝信号,绍辉所怕的是手机没电时的提示音。
在战场上,要人命的往往就是这些细节。
还有,等完成任务以后,他们可以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听到心爱人的声音。到那时,将是最幸福的时刻。
几个前段时间还处在和平幸福时期的小伙子,此刻已经在密不透风的深山老林中,一步步冲着未知的危险走去。
别说,传奇他们不愧是老牌雇佣军,所提供的装备包括衣服全部是最新式的山林装备,较软的鞋底踩在密林深处厚厚的枯枝烂叶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这里应该长时间没人留下过脚印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叶泥已经被水泡得变成了沼泽,森林里本来不大的空间内,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沼气味道,异常刺鼻。山中的天气变化多端,虽然现在不是冬天,但晚上和清晨的温度还是较低,绍辉抖抖身上的露水,仿佛想把身上的寒气一起抖掉。
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腐叶枯枝上,四人双手将枪持高艰难地向上爬着山坡,汗水很快流了下来,加上周围湿冷的环境,几人的身体如同冰火两重天,浑身黏糊糊的,内热外冷,绍辉下意识地扭头看看自己的足迹。
如果司空搏等人不去云城犯下滔天罪行的话,如果自己不是特种兵,而是跟其他同龄人一样,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毕业后从事着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普通工作,那么,他,左明,以及赵正豪,现在应该过着有妻有孩的恬静生活了吧。哪怕工薪微薄,日子艰苦些,总归是个淡然日子。
再想想自己越来越大的年龄和雨嘉,他决定完成这次任务后彻底变为普通人,不为别的,只为日夜牵挂自己的亲人。可是,当年自己退役时不也是这么发誓的吗?他想得头疼,只好摇摇头不再去想,带领着队员继续爬山。
当他们登上这座山峰时,太阳终于在重重朝霞中露出了半边脸。站在高处远眺,山色苍茫沉浮,一眼不见边际。
几人吃着干粮对比着“怒海”行动留下的路线,仔细看着那张草图,方位基本一致,虽有些偏差但不大,说明当初怒海分队已经抵近了山佛的老巢,只是寡不敌众损失惨重。
“还有多远?”左明蹭着裤子上的稀泥问道。
“说不好,这只是草图,没有比例,没准到了附近咱们还不知道呢。”绍辉收起地图,两眼望着那个方向,氤氲雾气下,层峦叠嶂,几个人站在这里,渺小得不及一尘沙粒。
这里的森林将近原始,一层一层,一山一山,固执地重复着自己,把来者的足迹甚至生命埋葬于此,不露丝毫痕迹。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几人好像是原地踏步,满目景色一成不变,上坡下坡,枝丫缠绕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中途下了一场豪雨把这里浇了个通透,顺便也把他们几个浇得迷了路。
夜,渐渐来临。
几人躲在一棵巨树下抱着枪支避着这场恶雨,密不透风的雨滴急促有力地打在树叶上“嗒嗒”作响,所有声音夹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去找找有没有洞口之类的!”赵正豪说道。
“好,快去快回,小心点!”绍辉回答道。
赵正豪披着伪装网跑进了雨雾,瞬间消失了身影。
二十分钟后,正当大家等得焦急时,赵正豪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雨太大,能见度不到两米。“跟我走,前面有个土洞!”
雨水汇集成灾,顺着地势澎湃而下。一行人趟着深浅不一的水坑跟随着赵正豪,来到了一处快要塌方的土洞前。
这应该是某种野禽掏出来的,被这场豪雨浇得变了形,同时扩宽了洞口。
几个人站在雨中,看看这个只能跪着进去的洞口,又看看赵正豪。
“爱进不进,我就这本事了!”赵正豪喊道。
左明摇摇头,把枪收好,拔出匕首率先钻了进去,随后里面传来几声扑腾:“进来吧,还算宽敞!”
众人依次进入,发觉这里是个天然洞穴,一棵参天大树的硕根将周围土壤割得支离破碎,然后被野猪稍作加工后,变成了野猪窝。
之所以这么肯定这里是野猪窝,因为它就在洞里。一头不大的野猪瞪着狭细的双眼正虎视着这帮不速之客,身下,是一窝刚刚长出毛的小崽子。再看看左明捂着头的姿势,可以判定一人一猪刚进行完一场争斗。
众人一致的意见是只是借宿,不进行人室犯罪活动,尤其是“上帝”表示,自己以往杀生过多,如今心已向善,天下众生皆平等,呜呼哀哉。
绍辉没理他这半佛半儒的话,发动众人动手简单修葺了一番,以免半夜塌陷被活埋在树下还不知道。
完毕后,众人脱下湿透的衣服,合眼休息。洞内,只有野猪偶尔的喘气声,还有洞顶一处渗水滴落的“嗒嗒”声,除此,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绍辉突然睁开眼,抬头侧耳细听。黑暗中,有人拍拍他的腿,轻声问道:“你也听见了?”
是赵正豪。
“有马队从上面经过。”绍辉小声说道,“大半夜下着雨,谁会赶路?”
“雨早停了,这帮人应该就是马仔,运毒的。”赵正豪又听了听,“这是个好事,等明天咱们顺着脚印走,肯定有收获的。”
“现在吧,这深山里天气不正常,如果再下一场雨的话,我怕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绍辉想了想,提议道。
“也好,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山内,就算不是山佛的人,最起码会找到一条进山的路,我去把他们都叫醒。”赵正豪说完,探身拍拍左明和“上帝”,“嘘!出发!”
俩人乍醒之时便反应过来,压低声音:“有情况?”
“有马队经过,跟着他们走。”赵正豪在黑暗中指指上方说道。
几人略一收拾,钻出了野猪洞。
野猪在里面哼哼了几声,不知是送客还是炫耀自己的胜利。
洞外,密不透风的顶天枝叶连接在一起,不见天日,把本来就是黑夜的山林压得更加沉寂。四周,处处有积雨从树叶滑落,滴在水洼中溅起一声声空灵的声响。
绍辉四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松软的地面,尽最大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朝着马队方向慢慢摸去。很久之后,他们突然意识到:马队消失了,或者说,他们跟丢了!
四人立刻停下脚步,将自己伪装成四堆山草观察情况。这时的他们心里异常紧张,因为在这充满神秘危险的深山中,此刻,还有一群武装贩毒人员正在附近,稍有不慎,随时可能发生枪战。目前,这是他们最不想见到,也不愿遭遇的情景。
深夜的山中,万籁俱寂。
绍辉举目观察,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除非他们愿意在这水洼中趴上几小时,他决定动身去四周查看一番。于是,绍辉静悄悄地站起身,趁着树叶间洒下的斑点星光,一寸一寸,向身旁摸去,虽危险,总比拉着所有队友趴在泥泞中空耗体力要好一些。
来到一片山林中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多年命悬一线的生存经验让他感应到:自己的身边有东西!准确些讲,身边还有一个人!
绍辉沉着地拔出匕首,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会选择开枪。
他的手渐渐握住刀柄时,一个人影同时也发现了他。对方反应奇速,第一时间扑了过来,随着身影压来的,还有一丝闪着寒光的刀刃。绍辉是搏击好手,拉长身体伸直手臂,站在原地最大限度地送出手中匕首在黑影面前划下一道。对方的刀刃还未碰触到绍辉,便中了刀,然后快速地遁入林中。
短短一秒钟,两人相互搏命一击后,只剩绍辉站在了原地。
什么东西动作这么快?在他的意识里,刚才那人不能算人,只能说是一个移动速度很快的“东西”。
绍辉下意识地拔出手枪,一刀一枪护住身体转着圈看着四周。毫无疑问,刚才的对手是个人,如果一个人能有如此兽性的身手,那他将比野兽还要凶残可怕。
此地不宜久留,绍辉拔腿跑去跟队友会合,想必对方也不愿在途中发生不必要的伤亡,己方主动撤出,说不定可以化解这场已经搭箭在弦的火并。
他不知道,这支运输队正是山佛的手下。负责运输的,也就是刚才与他交手的,正是从小在深山老林中跑大的半兽人,绍辉此次追缉任务的主角之一——白夜。
“砰砰!”
绍辉跑动的声音引发了黑暗深处的枪声,烧红的弹头流星般划破老林的黑暗,瞬间没入土地或穿透树干不知去向。
同时,绍辉的队友也开了火,子弹斜着打人那几处枪火处,掀开了这场遭遇战的序幕。
“撤,别打无谓的战斗!”绍辉疾步来到赵正豪身边,短促说道。
“撤!”赵正豪喊了一句,四人持枪弓着身子,边打边依靠地形树木撤出了这片战场。
四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跑出很远,此时,东边天际开始微微泛白。
“那是什么人?”“上帝”听完绍辉的描述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难道是他?”绍辉突然想了起来,“你们想想,这人的本事跟资料里的白夜是不是很相似?”
众人一经提示,发觉此人还真像那个传说中的人猿。
“追!”左明提起枪便要原路返回。
“等等,太莽撞了。”赵正豪思忖着,“能在状况这么复杂的夜里发觉我们的跟踪,并且设伏围歼,还敢一人靠近进行无声暗杀,这个白夜是个对手,你觉得呢?”他问绍辉。
绍辉点点头:“还有种可能,我们已经暴露了目标。”
“那咋个治?”“上帝”嘴里又吐出一句自创方言。
“打呗。”赵正豪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在这深山里,多点敌人和少点敌人,区别不大。”
“好了,咱们找个高处看看方向吧。”绍辉站起身,“早一天击毙目标,早一天回家休息,走吧。”
几个人爬上就近的山顶时,天已放亮。
下了一夜的雨,整片原始群山焕发出崭新的生机,苍茫茫,青翠欲滴,不知名的鸟虫正此起彼伏地叫着,点缀了这片充满野性的大好河山。
“你说,要是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左明大发感慨。
“闭嘴,过来看一下地图!”绍辉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诗兴扼杀掉。
赵正豪依据朝阳与地图,辨别好方向后重新制定了路线,继续出发。
深山老林的环境是可以杀人的。滂沱大雨过后又被太阳晒过,整片森林如同桑拿室一般灼气逼人,尤其地表,虽有树木遮挡,但温度只高不低,四人好似用劣质汽油自焚未遂一般,浑身冒着白色蒸汽再次一步步潜进更深的山中。
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山河,有居民在河中汲水洗菜,另有孩童在其间戏水。
不远处,一片寨子静静矗立在夕阳的余晖中,安静祥和。
此时已经是黄昏。
四人静悄悄地趴在山坡望着眼前景象,却体验不到其中任何的安逸。
依据资料,这里已经到达了“怒海”队员们发生火并的地带,也就是说,山佛的老窝,正是在这附近。
“要不要下去打听一下?”绍辉轻轻问道。
赵正豪放下狙击镜,摇摇头:“不行,这些居民的背景咱们不了解,说不准他们是山佛的人,或者跟他有关系,咱们贸然下去,恐怕很难再上来。”
气氛沉默下来。此时,或许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个错步,自己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受尽风吹雨淋后,腐烂成淤泥。
“等等吧,天黑后再下去摸一下,或许有些收获。”赵正豪端起狙击枪,重新观察着。
四人就这么警戒着周围,看着眼下,耐心等待着日薄西山。
天,渐渐暗下来。光着屁股的孩童跟随在大人身后,一摇一摆回了家。
河边恢复了平静。
“你们三个下去,注意安全,不行立刻撤回,我在这里掩护你们。”赵正豪看看仅存的夕阳一角,下了命令。
三人披着伪装网悄悄爬起,持枪警戒着朝山下走去。
赵正豪的枪口在山下与对面山体上游**着,寻找着一丝一毫可能致命的蛛丝马迹。
然而,危险就在身边。
白夜是何许人也!
从小在深山靠着猎杀野兽为生的他,想在这里悄无声息地埋葬几个鲜活的生命,实在太容易了。
那夜,他感到有人跟踪后,便设下埋伏准备围歼对方,不料对方并非泛泛之辈,只是苦于身处黑暗丛林。否则,白夜很有可能遭遇了从小到大以来在山中的第一次耻辱——能在山中跟他打个平手甚至高他一筹的人,来历和目的,绝不简单。
于是,他向基地报告后,选择了跟踪,准备在有人落单时,逐个将他们留在这片没有名字的山林中。
顺着绍辉三人的轨迹往上面的山坡看,远处的白夜露出了一丝笑意。
山坡上,赵正豪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丝异响。这种声音,只有压强和受力面积达到一定程度后踩到草丛时才能发出。
在山中,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大型猛兽,或者是人。
赵正豪不动声色地将手在扳机处移开,慢慢滑向腰间匕首处。这时,背后的异响换成了一阵急促风声扑来。赵正豪一凛,急忙翻身离开原位置,同一时间,一个黑影扑在了他趴的位置,一柄乌黑的匕首,正不偏不倚地扎在刚才他所在的土地上。
白夜偷袭未成,趴在地上侧过脸冲赵正豪阴阴地笑着。
山下,绍辉三人已经下了河准备泅渡进寨。黄昏的山河表面泛着一层暖暖的金黄色,看似柔顺平缓的河面内去暗流湍急,好像有无数条水蟒缠着双腿,拼了命把他们向未知的方位带去。幸好三人水性都不差,即使最差的“上帝”,也能勉强保护着枪支进行武装泅渡。
“噗通……噗噗……”正当绍辉刚看完“上帝”的情况转过头时,“上帝”就开始不争气地溺水了,他的脑袋在宽阔的河面上沉浮,双手开始拼命拍打着水花。
“快去帮他!”绍辉对左明喊道。
“你娘……有人在……下面拉……我!”“上帝”探出头,断断续续骂了这一句。
绍辉大惊,急忙潜下水去查看。水下的暗流令人很难睁开眼,朦胧间,他看到一个黑影正拽着“上帝”的双腿,玩儿命地将他往深水里拖。
绍辉摸出手枪扣下扳机,一声闷响,枪机一张一合挤出一串水泡后,一粒弹头撕裂着河水,留下一圈圈螺旋形弹道冲人影飞速钻了过去。人影见状,立刻松开手,身形下沉避开子弹,消失在黑青色的河流深处。
“水鬼,回撤!”绍辉冒出水面,嘶声喊了一句。
此时,河对岸出现了一些持枪人员,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水面如同下了一阵急雨般,簌簌溅起水花。
但是,作为队友火力掩护的那支狙击枪,却在这关键时刻没了动静。
赵正豪的身上此刻已有几道刀伤,而白夜的胳膊上也有血滴渗出。
当年司空搏和水鬼一直劝白夜学习一下枪械使用,而他从小只认猎刀,猎枪都不曾使用过。如果自己会使用枪支,如果刚才一枪毙了这个狙击手,现在就不会这么费力了。
赵正豪寻找着机会去摸腿间的手枪,而白夜盯着他,防止他拿到枪。
血,一滴滴滑落,俩人就这么站在丛林中,对峙着。
“小子,好本事!哪儿学的?”白夜问道。
“中国解放军特种大队。你也不错啊!”赵正豪针锋相对。
他的话刚落,白夜趁机发难,倒转猎刀甩了出去,猎刀拉出一条直线飞速射向赵正豪的头部。更为恐怖的是,白夜手中又多出一柄刀,身形紧随着飞刀之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来到了赵正豪的面前。
或许他知道赵正豪穿着防弹衣,两柄刀,上迎面骨下挑裆部,瞬间发动了致命攻击。
赵正豪反应过来,但已经躲不过了,他只有咬牙侧过身,飞刀穿透脸面扎进了他的牙床,另一把猎刀,轻轻松松划开了他的大腿外侧。
赵正豪踉跄倒地时终于有机会拔出手枪,白夜见状,野兔般消失在了茫茫苍林中。这时,忽然又有人影在林中出现,他把枪口移向此处时发现,是绍辉他们。
“老赵,你怎么了!”绍辉急忙上前扶起赵正豪。
“撤,中埋伏了!”赵正豪捂着面部喊道。
四人又是一路狂奔,赵正豪的腿部虽然受伤,但这点疼痛丝毫不妨碍他跑步的速度。几人一直跑出很远已经听不到枪声之后,才选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开始为他包扎伤口,稍作休息。
“他奶奶个大腿的,老衲差点被那孙子淹死了!”“上帝”的中文风格很别致,脑袋里有啥词,嘴里就往外蹦啥话。
这次没人笑话他。
只是刚刚一照面就差点死了两名队员,每个人对于前景都不是很乐观。
夜幕又降临在这片神秘的山区之上,树木变得狰狞起来。远处的山仿佛是一头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四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