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的大叫

兔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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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朔方》2000年第9期)

大片的麥地中間,有一條通往塔鎮的小路,已經快被兩旁的莊稼遮蔽住了,不留神就會看不出來。天氣暖洋洋的,麥子伴隨著一刻不停的南風迅速黃熟。

鳳祺老漢堅定地守望在麥地裏,鳳祺老漢幾乎聽得見糧食濃烈的香味像鞭炮一樣,從麥子的體內迸發。這讓他有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守望的意圖。這樣的守望已經持續了半月之久。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每天都會有很多村裏人走來看麥子,但他們並不多作停留,——隻看一眼,那種從麥子而來的喜悅就足夠讓人咀嚼一整天的了。夜裏,麥子還會在每個人深沉的睡夢中驀然浮現,芳香,純潔,通體透明。他們時刻為這樣的麥子感動著,也無一不相信這樣的麥子正深深地感動著鳳祺老漢。

瞧,鳳祺老漢又去看麥子啦!街上的人們相互轉告,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瞧,鳳祺老漢又看了整整一天啦!他們感歎著。他們從街上回到各自的家裏。

鳳祺老漢該不會著魔了吧,他們對女人說。女人隻微微笑著,他們重新感受到自己對麥子的迷醉。夜晚的睡夢依舊是深沉的,睡夢中的麥子也依舊光彩奪目。但在麥子持續增強的光芒中,他們的心卻止不住怦然一動。麥子紛紛搖晃起來,大片的麥地也隨之顫抖,他們慌忙伸出虛妄中的手,竭力挽留著那種美麗安寧的幻象。大地重又靜止下來,他們呼吸著麥子的閃光,一覺到天明。他們來到街上。

鳳祺老漢又去麥地了吧,他們相互詢問。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在去年這個時候,他們說,鳳祺老漢在麥地割草時讓兔子槍給打了,這事兒你還記得吧。鳳祺老漢每天去的麥地就是去年讓兔子槍打的地方。鳳祺老漢一輩子行好,沒想到老了老了又挨了一兔子槍。這一槍打得不算太重,可差點要了他的老命!有一陣子他窩囊得頭都抬不起來,過去一年都不大理會人。我看他是又想到挨兔子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