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季學民用筆名纖夫寫了篇文章,觀點是後勤保障在戰爭環境中能起重要作用,舉例佐證成吉思汗和拿破侖兩支軍隊兵敗俄羅斯冰雪環境,歸結中國軍需後勤剛剛起步,遠征軍赴緬作戰,後勤保障供應不上,在亞熱帶森林白白犧牲了五萬官兵。莊心如正為陳誠怪罪遠征軍第一次出征後勤不力頭疼,纖夫的文章客觀公正,類似於解圍。他靈機一動,給《商報》社長翁允彬打來電話,說:“纖夫這篇文章寫得好。希望你們組織專人講述軍隊後勤保障需要政府給以足夠重視”。軍需署少將署長說寫得好,要求組織闡述分析,旁證博引,本意替軍需署開脫戰敗責任。社長翁允彬趕緊把文章找來看,完了問編輯部:“這個纖夫是哪裏的人?”
編輯部說:“文章是彭佩然采用的。”
他喊來彭佩然問道:“纖夫是幹什麽的”?
翁允彬心裏筆者纖夫是幹什麽的並不重要,重要的他有哪些社會關係?彭佩然明白他問的是什麽,說:“纖夫是華西桐油公司總經理左見庸的妹夫”。華西桐油公司是中統的一株搖錢樹,纖夫與左見庸這層關係,怪不得莊將軍如此重視,他唯恐巴結不上,叫人專門發函:懇請季學民,擔任兼職主筆、特約記者,不吝賜稿,用稿從優,落款社長翁允彬。
《商報》轉眼整整半年沒發工資,主筆袁烈望帶領編輯記者百多人跑到國民黨中宣部集會,呼籲補發工資!遞上告狀詞:《商報》本是民國大報,如今讀者江河日下,報社經濟入不敷出,副社長金臨德置戰時紀律不顧,隔三差五用公款請官吏喝酒聽戲,大小節日上門送禮,懇請派人查處腐敗。告狀詞後麵附有金臨德請官吏喝酒發票,記者用相機拍攝的照片若幹。別看喝酒,陪都重慶戰時醉酒違反新生活,這條罪名不輕。金臨德四十歲,軍統幹訓班結業,抗戰進川擔任《商報》副社長兼報社總編輯,寫文章不會,每天隻做兩件事,一件事審簽報社的經費開支,職員領取經費需他簽“同意”二字,記者發醜化共產黨的造謠新聞,他“同意”領一筆差路費;編輯發反共文章,他“同意”得份額外稿費。二件事喝酒,這家夥酒癮大,近乎酒癆,一斤白酒他稱之為漱口,兩斤白酒他說暖胃,三斤白酒喝下去算是盡興,四斤白酒他也敢喝,隻是喝完倒頭睡,大凡有他在酒桌上,主客之間人人喝得牆走人不走方才罷休。社長翁允彬在北京大學讀書時作過三青團頭頭,後來又參加共產黨,走上社會又參加軍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仰什麽,滿腦瓜升官發財。他身體不適,這年五十一歲,患有嚴重哮喘,這毛病讓他在職工心目中落了個好。袁烈望這麽一告,他順理成章落井下石,借機打垮使他大權旁落的金臨德。這天金臨德的婆姨聽說丈夫被人告到中央,很可能遭罪丟官,跑來報館鬥氣吵架。翁允彬老婆聽說金婆姨鬧事,不知深淺跑來報館相佐丈夫,翁老婆年近五十,金婆姨是二婚,年僅二十七,吵架翁老婆吵不贏,動武打架更不是對手,最後翁老婆臉被抓傷,頭發被扯掉幾咎為結局。金婆姨吵架贏了,打架贏了,像得勝的母牛拉著丈夫在報館部室串門,向報社人人訴說:“我老公喝酒給商報換來多少金錢鈔票”。金臨德請軍統喝酒,喝好了給他發了支手槍,他這天把手槍別在腰上,到了總編室,掏出手槍往桌上一放,對幾個編輯說:“軍統最近要我怎麽樣,長官最近要我做什麽”。《商報》主樓被日機炸了,編輯部狹窄擁擠,金臨德兩口子在總編室裏大聲喧嘩,摔**,眾位編輯惟恐手槍走火,嚇得不敢吱聲,旁邊記者見了不敢上前,報館編輯記者領不到工資生活拮據,心中怨恨,現在又遭恐嚇,可謂焦頭爛額,個個心情鬱悶,人人臉上敢怒不敢言。這場鬧劇被翁允彬反映給宣傳部,指責金臨德做事張狂,小人得誌人微權重,不適合在報社做副社長。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部長也想拿人問罪平息事態,派金臨德去中央社延安站當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