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战友学民赴危难 狗特务匕首伤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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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笠下令绑架“促进会”新闻处,尤兰猻马上动起来,他怕戴老板,完不成老板的吩咐,轻则遭受训斥,重则脑袋搬家!胜利后党派调查处增加人员若干,他副处提为正处,中校提升上校,做的第一件事,寻找仇恨共产主义,跟共产党势不两立的死硬分子,扩充自己的人马。二件事,为自己寻找如花似玉,称心如意的女秘书。这天在街上遇见了苏小丽,荷尔蒙中枢本能作出反应,疾步上前喊一声:“苏小丽,请留步”。大街上有人叫她名字,苏小丽双手立即插进兜里,喊她的人就在身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耍点小聪明说:“先生,你认错人了”。鲢鱼大嘴咽下口水说:“你走路搔首弄姿,打扮妖娆撩人,我会认错吗?你呀你呀,苏小姐,既然没回日本,为什么不来找我”。按照自己定的进人标准,苏小丽可谓二者兼备,尤兰猻的声音几分赏识,带着贪婪,苏小丽满腹疑虑警惕顿时打消,右手松开扳机,关上保险,抽出来捋顺头发,扭动细小的屁股,转过身来,脸上挂满撩人的笑容,说:“我到武汉待了一段时间,天皇宣布投降后,我回重庆,一直在寻找贵党中像尤处长这样认知我们的同志”。日本战败投降,一些日本特务回国自杀,向天皇谢罪。苏小丽和逃脱的两个日本刺客,在重庆开一家商店,企图蒙混过去,苟延残喘度过余生。遇到尤兰猻,她感到死灰复燃,挺挺高耸的胸脯,献上媚笑,说:“我现在身边还有两个人,尤处长能接纳吗”?

尤兰荪一点不犹豫,问了句:“像你一样有本事吗”?

苏小丽猜到尤兰猻问的本事指什么,回答:“这二人仇恨共产党,搏斗暗杀经过专门训练”。这两个条件是必须的,除此以外,三人死了不用给抚恤金,尤兰猻算过来账满口应承,说:“你带来我见一面,合格我全部接受,进来就有薪水”。毒蛇遇到了毒蛇,蛤蟆碰见了蛤蟆,问题就非常直接,就像狗屎掉进了粪坑里,臭味相投。苏小丽把两位同伙带来与尤兰猻见了面,三个日本特务编成一个小组。尤兰猻时常带上嫩骚的苏小丽去歌厅酒吧消遣,双双出席社交场所,同僚碰见他俩笑老牛吃嫩草,他说只是改善伙食。

对付田海明,尤兰猻想的法子是找个托,挖个坑,引到坑里来慢慢收拾。没花多大气力,弄清了有个叫司马文的人,四处借债,像个癞皮狗似的活着,跟田海明过不去。司马文被带进警察局,尤兰猻慢悠悠地问:“你那里人啦?”

“沈阳人。”

“你除了说话,身材脸型,手杆脚杆,浑身上下哪儿也不像沈阳人,上次你举报《自由导报》是共产党的火箭筒,证据不过硬,报纸查封两月又开业了,这次老子给你个机会,你今晚把田海明请出来吃饭,我帮你解恨”。

这些骗人战术,司马文玩过,他愿意去骗人害人,但不能白干,摇头晃脑地说:“承蒙你们帮助,上次我已经解恨了,我把他骗到你的圈套里来,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说话时痩削脑袋摇头晃脑,末尾的语音带有两分得意。

刚提拔起来的上校趾高气扬,放下身子给你谈话,你一只癞皮狗在他面前洋洋得意,不察有罪,自不量力,尤兰猻一耳光煽掴去,恶狠狠地说:“什么东西!找老子要好处,上次让警察局丢脸,没找你算账,小子长脾气了”。

司马文上次举报《自由导报》,不仅没找到钱,反而挨了训斥。先是遭骆维常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编造情报,捏造事实,堂尔皇之的市党部宣传部难堪丢脸下不了台!后是警察四分局教训了他一顿,说:今后再弄他们去干这种费力不讨好,损人不肥私的事,要拿他去坐班房。今天进警察局,猜想是要追寻他与导报之间有什么冤仇是什么根由,没想到尤兰猻给他一个下马威。他捂着火辣辣的脸,横下心来赌一把,说:“你饱汉哪知饿汉饥,从昨天到今天,我没吃一顿饱饭”。几滴眼睛水挤出来,边说边哭起来。尤兰猻钓鱼说:“今晚不就可以吃顿饱饭吗,事成之后,给你一万法币”。摇了摇打人的手腕,司马文没有反映,又说:“你若不去呢,我就向外面讲,上次查封《自由导报》是你举报的,二者之间,你任选其一”。司马文穷得一文钱都没有了,肚子饿得已无尊严脸面,这几天,找熟人骗吃骗喝,蹭一顿管一顿,昨天没蹭到饭,饿到现在,这种又穷又没脸面的日子要捱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有人找他做托,感觉到发点小财的机会来了,挨耳光总比饿肚子强。他毕竟是在道上混的人,多少有点胆子,知道这戏该怎么演。哭声由小变大,没人理睬,变成哇哇哭诉,抹了一把眼睛水,说:“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愿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把我抛出去,我没带人命,那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要那样做,今后谁还愿意替你干事”。

司马文为了钱又哭又闹,还真不是个斯文的主,尤兰猻没法对付只好问:“那你要怎样”?司马文一肚子坏水泛滥成灾,说:“我找田海明借过钱,你们支点钱给我,我假装还钱,把他骗出来”。尤兰猻不知他借了多少,堂堂军统替百无聊赖流氓还借账?有失脸面,扬起巴掌又想打下去,司马文赶紧捂住脸,抱住头,巴掌悬在空中停了下来,这家伙的脸打坏了怎么去行骗,问:“你借了多少”?司马文战战兢兢地说:“前后六个银元”。痩削脑袋瓜临机一动,借地四个加了两个进去。

只借了六个银元,扬起的巴掌放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找你做托,霉气!好吧,支给你六个银元”。司马文眼睛盯着粗壮的手臂宽大的手掌,结结巴巴地说:“做···这种事,你总得给我点···赏···钱···吧”。尤兰猻后悔找到一个近似乞丐做托,叹了口气说:“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万法币”。司马文再涨不上去了,就此成交,良心已经泯灭,想把坏事做绝,问:“我把田海明骗到哪儿来”?

尤兰猻再坏,这时惭愧比不过司马文,不耐烦地问:“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老婆是我表妹,他是我的表妹夫”。

“你说说两口子情况”。

“前不久,我去借钱,表妹怀了孕,说马上要生孩子”。

“那地点选在沧白路东北饭店,词由你小子编”。司马文一口东北话,表妹章若兰应是东北人,田海明能被请去做政协促进会新闻处长,是个有面子的人,东北饭店档次适中,尤兰猻比较一番,把陷阱设在这家饭店。

司马文换上东京的西装,系上华盛顿的领带,穿上米兰的皮鞋,头发焗得乌黑发亮,虽然寒冬腊月,穿这身衣服不恰当,他只有这身衣服出门,抖抖瑟瑟跑到中山路导报编辑部。田海明休息几日,精神好了,闲着不住,与章若兰一起来报社看稿件。司马文油头粉脸进来,抖擞精神,堆起虚伪的笑容,对坐在收发室的章若兰亲热地喊了声:“表妹”。

低头看稿的章若兰,抬头看见头发焗得奇形怪状像鸟窝的表哥,吃了一惊,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司马文在延安时穿着打扮,处事风格与许多同志合不来,甚至格格不入,她不愿与这位表哥公开有往来。

司马文厚着脸皮说:“听说你们报纸办得很红火,过来看看”。

章若兰没在意司马文故意做作的表情,找不到恰当的话来打发他,就事论事说:“过得去,本钱都还没找回来,背起债在转,我们两人都不会做生意,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指的你田哥这种人”。

司马文蛇蝎样的心肠通过狡黠的眼珠子飞快地转,章若兰当自己面指责丈夫,没拿他当外人,看来上次的事一点没怀疑到自己头上,说:“表妹在笑话我了,我才是百无一用。同样的报刊号,在我手里死气沉沉,在田哥手里就洛阳纸贵”。

司马文已变成披着羊皮的狼,章若兰不知道来者何种用意,还以为话语不当,连忙说:“对不起,没想到你过去也是个办报的”。赶紧招呼田海明从里面编辑室出来:“老田,出来下,表哥来了”。

听到喊声,田海明放下手里的稿件,披着棉大衣从生着烤火炉的编辑室出来,见寒冬腊月穿着春西服秋装的司马文,以为又是来借钱,脸上几分不快,哪次向他借钱他没借,回家也没把借钱的事告诉身怀六甲的妻子。司马文借钱无数次,田海明的表情一眼看穿,随口而来一段谎言,说:“田哥,我今天是来还钱的,最近到宝鼎公司搞抄写,预支了一个月薪水,明天大年三十,一来还你的钱,二来请你俩吃个年饭,地点选好了,就在沧白路东北饭店,出门拐两个弯就是”。说着摸出四个银元,装着要还钱。田海明没想到遇见这一招,推开司马文冷冰冰的手说:“借给你,就没打算要你还,那几个钱算了,你找钱不容易,吃饭也免了”。借出去的钱,不打算要人还,司马文满脸堆笑,骗人谎言更足了。不愿去吃饭,即刻装出一副请不动没面子的样子,一个眼睛盯着章若兰。亲戚之间总希望互相过上好日子,善良的章若兰对丈夫说:“表哥当初把刊号顶给我们,也算是个支持,既然他现在混上路,请吃顿饭,就给人家一个面子吧”。

章若兰快临产了,田海明有点为难,说:“你大起肚子,我不想走远了”。

对方动心了,司马文伪装的笑脸来劲了,说:“不远,从中山路过去,坐黄包车十分钟的路程”。

章若兰不知底细,帮奸诈的表哥劝丈夫:“我答应了,一起去吧”。

田海明想起季学民吩咐,这段时间政协开会,新闻量大,编辑任务重,晚上要从会上回来加班,他在桌上留言薄上写下:“学民:司马文请若兰和我吃饭”。末尾又想,季学民现在一个人,又添一句:你若愿意一块吃饭,请过来,地点在沧白路东北饭店。留下便条,三人坐黄包车走了。

到沧白路东北饭店,已是擦黑时分,司马文到前台问:“有位尤先生,定的饭桌在哪儿”?这一问,田海明感到走进了圈套,周身一阵冷颤,怀孕临产的章若兰也觉得不妙,进来时餐厅门外站着十多个穿深蓝色中山装,头戴礼帽,眼挂墨镜,胸别青天白日党徽的人,这是标准的军统特务装束。夫妻两人转身跑,恐怕不行了。

前台大声说:“尤先生定的座,就在大厅”。三人大厅坐下,司马文厚脸皮,问田海明:“喝什么酒”?

田海明此时哪有心思喝酒,胃里苦水直冒,连声说:“不喝酒”。

骗子把东西骗到了手,眉飞色舞说:“东北的女婿不喝酒”?田海明胸中懊悔气忿,没好气地说:“不喝”。端详田海明,这人值十万法币,犯人砍头以前都喝酒,你不喝酒,撒什么气,司马文边哼小曲边喝起来。

田海明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没心思动碗筷,章若兰抚摸着大肚子,心想我一家三口,还没出世的儿子都在这儿,这场灭顶之灾躲不躲得过?丈夫留在桌子上的那张纸条,季学民会不会看到,能不能想出解救她一家人的法子?

田海明夫妇前脚走,季学民后脚来到编辑部,这几天,促进会新闻处他一个人顶着,把范子宿旧华沙轿车借来代路。门没上锁,一进们看见桌上留下的纸条,直觉告诉他,出事了!这顿饭十有八九是鸿门宴。司马文终日在街上游**,田海明不借钱给他,司马文找他借过钱,一次,他借给两个银元,二次来了,他借给两百法币。可最近路上碰了头,司马文远远的躲他,人说借钱钱打发,无钱话打发,借钱躲着不见面,联想请他投稿话语轻薄,不由断定马司文是个猥琐小人,这种人请客,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季学民入党整整十二年了,年纪整整四十出头,身为党小组长,有责任传授地下斗争经验,经常提醒下线注意地下工作纪律,养成时刻注意保护自己的习惯。记得刚参加地下工作时,四周白色恐怖,正是党内极左路线占据领导地位的时期。那天也是傍晚时分,“上线”老钱吩咐他:“上海大世界门前的那个警察,讨厌得很,明天一早,你去给他背上贴一幅‘蒋介石是帝国主义的走狗’的标语,贴上去了,让那条标语在警察背后保留十分钟,让那小子难看挨训”。大世界门口人群熙熙攘攘,任务艰巨可见非同一般。“上线”老钱担心他不去,特别强调说:“这是你够不够团员转为党员的考验,我要到现场检查”。二天一早,季学民抱着必死之决心,去了,惊呆了,大世界门前一个警察增添到三个,眼看难度增加,任务还得完成,他到附近烟摊买包名贵香烟,在三个警察之间掉在地下走了。一号警察捡起这么好一包没开封的香烟,眼睛一闭揣进兜里。二号警察发现,叫他拿出来对半分,一号不肯。三号警察走来,要求平分,伸进一号兜里去摸,三个警察弯着腰争执起来,季学民快步回来,不经意之间,眼明手快把用细铁丝钩好的标语挂在一号警察的衣领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至于“老钱”到没到现场检查他不知道,挂没挂上十分钟他也不知道。直到今天,他想起那早上的行动都还有几分不值得的怨气,弄不明白那近似恶作剧的行动有什么革命意义。

如今,他作了田海明和章若兰的“上线”,反思自己,为什么只顾及章若兰与司马文是亲戚,彼此留什么面子,没把司马文找他借过钱的事告诉田海明夫妇,这是什么在作怪?他后悔对田海明夫妇隐瞒司马文的为人表现,谴责自己典型的封建农民意识,使田海明夫妇丧失了警惕。自称老同志,怎么被蒋介石在政协会议上的承诺所麻痹?田海明担任促进会新闻处长,参加很多活动,特别是党组织与爱国民主人士的密切关系,了解许多细节。他若落到敌人手里,万一事出意外,事关爱国民主人士的安危,作为地下工作,这不是穿凿附会,必要的联想预防可以防止突发的悴不及防。想到这里,他感到后背发凉,两腋下的冷汗浸透了冬日的内衣,唯恐自己此时措置失宜,抉择不当。

那天在车上,王若飞语重心长告诫自己,为党内同志为党的朋友都要做到勇于牺牲,有勇气,也要有智谋,他在巷道来回踱步,大脑绷紧弦,飞快地旋转。只身去救?搭上一条生命,不起任何作用!报告米涤新,于事无补!走来走去看见传达室的电话,浑身上下紧张的神经一阵放松,想起田海明当初不遗余力要装部电话的那副神情,禁不住自言自语说:“田海明,你小子还晓得给自己留条生路”。

电话拨通了冯玉祥家,接电话的是冯玉祥的警卫排长,排长说冯将军不在家里,季学民告诉他:“我是冯玉祥将军的朋友,请你尽快转告将军,我们非常重要的两位朋友落入敌人的圈套,其中一位还是临产孕妇。我已赶去出事地点沧白路东北饭店,请求将军救援”。他担心警卫排长联系不上冯玉祥?再说将军现已下野,重庆不是他的老地界,联系上将军,他去求别人求不求得动,他也拿不准?又赶紧给罗秋容打电话,告诉她这边出了紧急情况,罗秋容答应马上想办法。能够用的救援措施都发出了信号,事到难处最终还得靠自己拿出胆量,他出门发动汽车,向沧白路赶去,他只希望早点赶到现场,看看情况坏到什么程度。

马司文吃饱了,喝足了,提议送田海明夫妻,走出大门,走到街上,两旁的路灯霎时间熄灭了,田海明肩臂上被一只手搭住,一个声音硬梆梆冷冰冰地戏弄他说:“田教授,田处长,请跟我们走一趟”。

季学民开车五分钟到了沧白路,停下车,找到东北饭店,黑暗中隐隐看见不远处的大街上,一个特务悠闲自得在给田海明铐手铐。他从侧面跑过去,用足气力在特务颈背上猛击一拳,特务脑袋里嗡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田海明还没有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看见站在面前的特务忽然倒在地下,救兵季学民像神兵天降站在他面前,给他做了个手势,喊了句:“快跑”。

田海明听见口令,一只手还带着手铐,撒腿跑了。

旁边的章若兰,被一个特务用右臂卡住脖子,枪口对准太阳穴,威逼向后退,章若兰努力挣脱特务的控制。看见田海明跑了,大声喊道:“田海明,回来救我”。声音传出去,没人响应。她身怀六甲,体态雍重,严冬时节,穿着宽大的棉衣,人又年轻,那特务控制她比较困难,只因枪口逼着她,只能身不由己地向路边停车位置一步一步退去。

当年教季学民习武的方秀才告诫他,习武先修武德。武德贵忍,人武我忍,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出手一招制胜。他身后两个特务,捏着他双手,给他铐手铐;孕妇章若兰眼看要落入特务之手。这应算忍无可忍了,他身子一沉,双腿一蹲,猛一发力,反手摆脱冰冷的手铐,双臂向两个特务的颈背伸去,一揽一搀,两个特务的脖子滑在他手掌中,往中间一碰,特务脑袋碰脑袋,顿时晕倒在地。双手顺势从砂石路上捡起两颗石子,一颗掷到拿枪逼着章若兰的手上,一颗掷到那个特务眼睛上,对方右手出血,左手去捂自己的眼睛,估计眼球破了,连声哇哇尖叫。

挣脱了束缚的章若兰转身就跑,边跑边喊:“特务胡乱抓人啰”。跑出十几米远,脚下一绊,雍容的大肚子跌在了地上。

设好的圈套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煮熟的鸭子飞了,尤兰猻骂了句:“妈的,是谁吃了豹子胆,不请自来,弟兄们,给我上,抓住这人有赏”。

路灯霎时间又亮了,特务包围上来,惟恐剩下的一个跑了。

街道两边的特务气急败坏地围上来,十几个特务是经过训练的,拳脚还不赖,有攻有防打过来,季学民手脚并用,勉强招架对付。此时他要跑不难,只是田海明还没跑远,章若兰跑不跑得动,难于预料,他得尽量拖延时间,吸引特务跟他纠缠,等待援兵到来。

横插进来救人的人会点功夫,站在饭店门口的尤兰猻急得咬牙切齿大喊大叫:“你这些笨蛋,蠢猪,对付练家子不知道用家伙吗”。有几个特务拔出了匕首,用匕首捅过来或刺过来,他不接招不行,接招时身上被猛刺了几下,刺中的伤口顿时鲜血直往外涌。有特务用枪把与他搏斗,铁器打在手上臂上疼痛钻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流血过多的他渐渐没有了力气和特务打斗。半小时过后,特务占了上风,两个特务上来用手枪枪把在他脑上砸了两下,顿时头上鲜血直冒,血流下来罩住了眼睛,大脑里空空如野,晕倒在了地上。

尤兰猻跑过来,看清楚躺在地下的是季学民,一顿乱踢说:“原来是姓季的,你在沧白堂臊老子兄弟的皮,今晚老子在沧白路结果你的命”。四个特务把身受重伤的季学民提起来,准备丢在后备厢里,这是他们今天的战利品。

傅紫玉这晚在罗秋容家里,罗秋容焦急地找冯玉祥,警卫排长同样说将军不在家,此时正在抓紧联系。拨打电话到宋庆龄公馆,请她出面救人!正巧冯玉祥夫妇在宋庆龄家里,将军迅速向自己熟悉的知己的爱国军官下达命令,请他立即带兵赶去沧白路,解救三位爱国志士,紧急集合号音响起,三辆美国十轮卡军车满载士兵从营房开出来,向沧白路赶来,一路风驰电掣。路过枣子岚垭“犹庄”,站在路边等候的傅紫玉上车一同前往。

季学民鲜血汩汩流淌,思绪坐化成一丝轻云,离开凡胎肉体,离开人世凡尘,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黑暗,慢慢飘向天空,这种感觉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灵魂。天空中一位慈祥的女性,脸颊瘦如嶙峋,衣裳穿着破烂,她是经常思念的母亲,季学民大叫声:“妈妈”。这称呼十几年没叫过,空中喊出来亲切又酸楚。母亲心地善良,称赞儿子舍己救友,尽到了做人的本分!慈母的身影转眼不见了,灵魂在天上飘啊飘,遇见启蒙老师方秀才,老人身影高大魁梧,又仿佛虚幻飘渺,一身北伐戎装,骑着高头骏马,竖起拇指夸他:武者,惩恶扬善也,你匡扶了正义!高头骏马向雾朦朦的天空腾空而去,季学民觉得自己在空中继续飘啊飘。

迎面开来三辆军用十轮卡车,并排拦住去路,车灯把黑暗的街道照得雪白如昼,飘摇在天空的季学民重新回到凡尘,伤口有了疼痛的感觉。抬着季学民的特务被耀眼的车灯射得一时睁不开眼睛。军车上跳下来一百来个官兵,身着内二警军服,这是一只集“军警宪”一身的军队,全副美式装备,直言告诉特务:“把促进会新闻处长交给我们”。

军统的人,从来没把任何一只军队放在眼里,不管你是哪支队伍,敢拦我的路,敢来跟我抢功,尤兰猻没一点顾忌,大摇大摆走过去,暴跳如雷的吼叫:“老子抓的人,凭什么交给你们?给老子滚回去”。

为首的军官身高比尤兰猻高出一截,膀大腰圆,说话中气很足,大声武气地说:“凭什么?凭委员长有令,政协期间,前方国共停战,后方停止党争。严禁滋生事端,听懂了吗”。特务慌乱无章地站在军官对面,像遇到一丈二尺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一句,他一句,张口结舌地说:“你是哪儿来的?快滚回哪儿去,饭吃饱了撑的,管到我们军统头上来了”。

傅紫玉从车里走来,叫内二警士兵把受伤的季学民从特务手中夺过来。提着季学民四肢的四个军统特务不让,身后的士兵“哗”地一下搬动美制冲锋枪栓,剑拔弩张。军官继续说:“双十协定规定,取消特务机关,保护新闻自由,你们抓捕政协促进会新闻处长,有司法机关签发的逮捕证吗”?

尤兰猻知道遇见了政见不同的军人,但他还是不相信在陪都有这种人,敢在重庆反对他抓共产党,气势汹汹地说:“你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你帮谁说话?你受谁的指令来的”?

军官一点不畏惧他,说:“你管是谁派老子来的?维护社会治安,维护政协会议秩序,是老子的职责,这是委员长在政协开幕式上吩咐的。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跟老子横眉竖眼的,老子叫弟兄们揍你”。军官一口一个老子,口称奉委员长之命,看样子是横下心来的。尤兰猻被军官手下百多个士兵团团围住,没办法,一点动弹不了,内二警士兵接过季学民抬到车厢里。傅紫玉带着另一群士兵跑前去,把躺在前面街上的章若兰拉起来,扶到驾驶台里。

载着季学民和章若兰的汽车开走了,伤员季学民在流血,孕妇章若兰羊水已经破了。驾驶台扶着章若兰的傅紫玉不停催促,司机开快点,汽车赶到协和医院,还没停稳,她跳下驾驶室,喊来医生护士,将临产的孕妇章若兰,伤员季学民送急救室抢救。

季学民颅内出血,头上两处伤口各缝了八针。身上六处刀伤,缝了四十二针,面部被打青了,身上淤血一块块紫斑。二天大年三十,重庆市民在忙着过节,各大报刊消息报道。国民党特务在腊月三十凌晨,打伤政协促进会新闻处副处长季学民,企图绑架政协促进会新闻处处长田海明和他即将临产的妻子。“双十协定”墨迹未干,政协会议尚未闭幕,会议期间打伤政协记者,这事闹大了,数不清的知名人士和群众,自发的络绎不绝前往医院看望(13)。冯玉祥将军来了,爽朗地笑声,慈祥的面容对季学民说:“我来看看吉人天相”。

季学民问到:“请教将军,搭救我英雄的大名”?

冯玉祥摇头摆手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说了人家也不愿见你”。

殴打绑架记者可不是小事,况且在政协会议期间,何况被打的是政协促进会的记者,不讲个明白,不能就此罢休。李德全代表政协促进会,在迁川大厦召开新闻发布会,法学家沈钧儒免费担任诉讼代理人,女法学家史良把众宣读起诉书:

“国家饱经沧桑,人民盼望和平,党派政治协商,讨论民主建国。特务恶习难改,绑架临产孕妇、殴打新闻记者。总统诺言轻如一烟秋风,民众和平希望片刻泯灭。作为社会一介公众律师,要求政府惩治打人暴行,维护社会法制天理公平,特务专治如若不予废除,国家谈何医治战争创伤,民众生活保障哪有宁日”。

各界人士看望,民主人士抗议,尤兰猻只好打消派人到医院杀掉季学民的计划。硬着刺杀,影响国共和谈,他脑袋要搬家。他像骆维常一样等待国共和谈破裂,肆无忌惮杀掉对手。

聂丛林来医院看望时,告诉他,政协会还在开,“促进会”照常进行,特务又去扔石头,放爆竹,中共代表王若飞又作了一次演讲,特务来包围漫骂。那天听众众志成城义正词严,把特务赶跑了。

彭佩然特来看望战友,高兴地告诉他:“学民兄,你所惦记的处分,组织决定予以撤銷,恢复你的组织关系”。二人灿烂地会心地哑笑起来。

傅紫玉和梁颖慧两个学生来探望老师,季学民问傅紫玉:“那晚的官兵是哪部分的”?

“我在中途上的车,他们像事先约好了,除了打算救您,什么都不肯说”。

“你继续打听,知道后告诉我”。

田海明抱着刚出生的的婴儿来看望学民兄,告诉他:“章若兰送进医院,不到半小时就分娩了,生下来是个儿子。交给我一个任务,请你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你一个大文人,请我给儿子取名字,岂不是折杀我”。

“学民兄,你莫推辞,章若兰这两天火气大得很,硬说那晚上我撂下她,一个人跑了。哪天你给我作证,是不是你叫我跑的,你是党小组长,我跑是服从命令。这不,她非要你给孩子取名,今后几十年,一喊孩子名字,很容易联想,岂不折杀我吗”。田海明可怜巴巴的,季学民说:“孩子名字,你们夫妇俩自己取,等我伤好了,我给章若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