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鳳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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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天早上的演唱,幾乎決定了她一生的命運。

最開始時,她是在為鬼魂演唱,為遠處那三株半明半暗的香火頭演唱,為無邊的曠野演唱,為那化不盡的黑夜演唱……所以,她不怕“觀眾”挑剔什麽,也不管唱的好不好聽,就一個勁地唱下去。這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盡情盡意地宣泄。她把她心中的苦處、心裏積存已久的鬱積全都唱出來了!當然,她腦海裏流出的是一串串的戲詞,那戲詞有的是她一句一句聽來的,有的是她用飯“換”來的。那一次次的“換”,是多麽不容易呀!現在,那些日子全都隨著她的聲音喊出去了。

在平原的鄉村,唱“神戲”是戲班必須盡的一種“義務”。這種“義務”是奉獻給大戶人家已過世的祖先的。人去世了,在戲台前搭上一個象征性的小廟,在廟台上擺上祖先的“牌位”,再放一些供果,點上香火,戲班就得派人來唱。在鄉村,一般能“寫”起戲的,定然是大戶人家。就是一個村出錢“寫”戲,也是由大戶人家挑頭。不然,一般窮人是“寫”不起戲的。所以,這“神戲”都是唱給大戶人家的“牌位”聽的,是象征性的。由於死去的鬼魂見不得天日,這戲也隻有後半夜裏唱了。人已經過世了,活著的人還念著他,也僅此而已,所以,唱“神戲”的,一般都是些小學徒。

大梅第一次登台,她並不知道唱“神戲”的規矩,也沒人來叫她,她就這麽一直唱下去……從夜裏唱到早晨,又從早晨一直唱到了近午。眼看快到飯時了,大梅仍是獨自一人在台上唱著。她是從沒有人開始唱的,等台下有人時,她自己還不知道哪。再說,經過了一夜的恐怖,她也不那麽怕了,心說,有人就有人吧,我該唱還唱。這麽一來,倒是底氣更足了。

這時候,台下出現了許多圍觀的人,人們詫異地望著她,七嘴八舌地議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