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棵馒头柳

大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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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放学回到家,没顾得卸下书包就得意地宣布:“今天我抬大支票啦!”坐在沙发上看晚报的爸爸马上问:“上头是个什么数呀?”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拍电视了吗?能不能播呀?”独有在餐桌边剥松花蛋的姥姥什么也不问,只是微微摇头。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还是忘不了那张大支票。爸爸考雅雅:“你会写吗?壹佰壹拾捌万元整——每个字都得大写才行呢!”妈妈感叹说:“一捐就是这么大个数,像我们工薪族,挣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啊!”雅雅说:“老师让我们作文呢——《美丽的图书馆》……”姥姥说:“还没盖起来,就写上文章啦?等盖起来再写也不迟呀!”雅雅说:“那哪儿行呀!老师说啦,这是人家提出的条件之一,还要评一、二、三等奖呢!”姥姥不以为然地说:“我看,这个奖你不得也罢!”爸爸说:“为什么不得?有奖金的吧?”妈妈望着姥姥说:“哎,我知道,他原来是咱们邻居,从小学到中学,功课从来没好过……可人家现在搞房地产,发财了,属于成功人士了嘛!”

第二天晚饭后,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晚间新闻的“简讯”里,有十几秒关于那成功人士向母校捐赠一百一十八万元用于盖图书馆的报导,他笑容满面地举起一张大支票,朝各方面晃了晃,然后递给校长,校长接过,让雅雅和另一个少先队员抬着,然后同他热烈握手致谢……

几天后,当地一家报纸登出了关于那成功人士捐赠母校图书馆的长篇通讯,配发了好几张照片,其中一张上依稀可见雅雅抬支票的身影,爸爸见了高兴地把那版报纸寄给了西安的爷爷和奶奶。

一个月后,一家杂志开始刊登《美丽的图书馆》作文比赛的优秀篇目,每篇发表出来的作文右上角都有那成功人士的公司的徽号,并且也刊发了介绍他事迹的文章,还在某期封面上登了他容光焕发的头像。雅雅一连写了三篇,哪篇也没选上,雅雅和爸爸妈妈都很不开心。

三个月后,爷爷奶奶来信,顺便问起雅雅,他们学校那座以成功人士名字命名的新图书馆盖到什么程度了,雅雅给他们回信,也顺便说到这件事,信里是这样写的:“我们校长说,因为捐款没有到位,所以现在图书馆还没动工。不过,《美丽的图书馆》的作文比赛已经结束,捐款的叔叔说要再搞《美丽的图书馆》的图画比赛,校长说等捐款一到位,图画比赛就开始;我的作文没写好,图画一定要画好!……”

第四个月,成功人士的捐款到位了!具体而言,是部分到位——十八万元到位,但他拿来的不是钱,而是实物——九百只书包。根据他的要求,全校同学从那个星期一起,都背他捐的书包,那些书包看上去挺漂亮,同学们用双肩一背,书包上那成功人士的公司徽号就豁显在人们眼中。可是很快就有家长反映,说让孩子背个广告走来走去实在不合适,而且那书包中看不中用,没用几天就开线裂缝,这样的书包以二百元一个计费也太夸张;他们表示,还是要让孩子使用原来的书包。后来在开家长会时,校长通过小喇叭广播,向全体家长解释,说希望家长们理解,学校实在是太需要一座新图书馆了……

快一年了,盖雅雅他们学校新图书馆的一百万捐款还是没到位。《美丽的图书馆》图画比赛没举行。学校进行大扫除,雅雅参加清理仓库,发现她抬过的那张大支票靠在墙角,落满灰尘,还有蜘蛛在一角织了好大一张网。

快过年了,一天晚上雅雅全家围坐电视机前,雅雅用遥控器频繁地转换着频道,姥姥忽然说:“停一停!”停下来一看,又是一条“简讯”:那位成功人士正在另一场合捐款,依然举出了一张写着一串繁体字数目的大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