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棵饅頭柳

等候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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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我才到達劇場門前。劇場裏的芭蕾舞劇《天鵝湖》肯定已經跳完了如夢如幻的第二幕,而且華麗詭異的第三幕說不定也所剩無多。我是個狂熱的芭蕾舞迷,因此盡管因為業務上的急事耽擱到八點四十才得脫身,還是風風火火地跳進出租車趕到劇場。

我出了汽車才感覺到下著小雨。從我下車的地方到通向劇場大門的寬大階梯還有一小段距離,為了避免淋雨,我從售票處以及相連的平房那兒繞向階梯,因為那裏有擋雨的棚簷。我一邊小跑,一邊朝劇院大門望去,我覺得那一連串的門扇仿佛都已關閉,根本沒有檢票的人影了,我是否還能入場呢?惶急中,我忽然撞到一個人的肩膀上,要不是他及時閃避,我們倆說不定都得倒地。

我立足定神一看,是個小夥子,戴著一副眼鏡。他的眼珠子在鏡片後也細打量著我。

“您有票嗎?”

我吃了一驚。竟還有比我更癡迷芭蕾舞的。這劇場前的小廣場上,隻有路燈光下,霏霏細雨中活像巨型甲蟲的小汽車,默然地斜趴成一大排,除了我們倆再沒別的人影。裏麵舞台上那最令人眼眩心迷的西班牙舞大概已經跳過,王子正在上黑天鵝的當……劇已過半,他還在這裏等退票!

“我自己要看!”我一邊回答他,一邊掏我的票。咦,怎麽沒有?

“不,”那小夥子藹然地對我說,“我不要您的票。您快進去看吧!”

我從衣兜裏掏出一堆名片,從中抽出了那張寶貴的劇票,順口問:“你不看,待在這兒幹什麽?”

“等散場。等她出來。”

我立刻明白,是一對戀人同來等退票,隻等到一張,因此小夥子讓姑娘先進去了。我倏地憶及自己的青春,一些當年的荒唐與甜蜜場景碎片般閃動在我心間,我不由表態:“啊,你比我更需要……你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