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難對滿麵羞

局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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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平

局長先前並非局長。這事很容易明白:任何事情都有個過程。對此,局長夫人的評價,就極富邏輯:“他過去要像現在這樣,能娶我?”撇嘴。

局長年輕時,在縣劇團敲鑼。鑼有兩種,一是大鑼,一是鏜鑼。旦角出場,踩著碎步,鼓佬便敲:達達達達依達台!這聲“台!”就是鏜鑼的音兒。於是演員亮相,於是觀眾鼓掌。當然不是為敲鑼者鼓掌。聽著掌聲,局長想:就這樣敲一輩子嗎?……思緒就如暗夜中的線一樣飄忽了。開資,請劇場經理吃飯,買隻燒雞,買盤花生米,並一盤豬頭肉,劇場經理說:“不想敲鑼也行,那就去把門吧。”就去把門了。方結下這段姻緣。

那時局長夫人不胖,因不胖,臀與胸就不似如今這般發達、走路顫顫的。皮膚也不似如今這般粗糙,那時局長夫人做冰棍。冰棍廠與劇場相鄰不過百步。車間裏,機器終日嗡嗡叫,相互間說話,小聲了難以聽清,須大聲喊,像隔著幾架梁。日久,無論哪種場合與人交談,皆喊,並且說話頻率亦快,哇嘿哇嘿,賽過喇叭。每晚端筐往劇場送冰棍,老遠就嚷:“敲鏜鑼的,還不快來接接!”局長就小跑著下了台階,去接,接筐時,故作不經意地蹭下手,久之,蹭出感情。局長就說:“送完冰棍。看會兒戲吧!”局長夫人說:“沒座。”局長說:“我給你留著呢!”就去看戲,坐下了,始發現旁邊的座位空著。心便異樣的跳。這時局長來了,笑笑,坐下。說:“這戲挺好看。”便答:“嗯,挺好看。”台上鑼鼓敲得密集。就有一隻汗手,悄悄蹭過來。先是碰下指尖,接著再碰下。不見退縮,突然大膽地抓了。抓了手亦不見反感,局長身上的血,便熱油般沸了,煎心熬肺。故局長夫人看時下的愛情片時,撇嘴評論:“真扯,什麽哥呀妹呀,戀呀愛呀的!俺們搞對象那會兒,一句廢話沒有,就是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