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難對滿麵羞

都市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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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其蕤

星期天,李仲元想帶全家去公園散散心。這幾個月,他煩心極了。

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他這個所長全陷在分房的漩渦中。人們說,分房比蓋房困難,此話一點兒不假。上個月,總算全部結束了,可遺留下的“後遺症”比分房還難解決。沒分上房的鬧情緒,不好好上班;分上房的,因樓層、因麵積,也個個牢騷滿腹,似乎沒人感謝他。

舊問題還沒解決,新問題又來了,從這個月開始評職稱。分房子,評職稱,調工資,這三個現代難題叫他遇上兩個。這些天,他的辦公室說客盈門,晚上回家,同樣是人來不斷。

哎,難啊。

想想,他為所裏那些可憐的知識分子鳴不平。四五十歲的人,升官不能,發財無望,全指望熬個高級職稱安慰安慰自己,每月靠職稱多拿幾十元錢填充幹癟的荷包。所裏經費緊張,他無法給職工發獎金。一個研究古生物的,既不能和熱門的電子、輕紡、化工掛鉤,也不能和化妝品生產聯姻,他們生產不出腳氣靈、狐臭粉、粉刺霜、脫毛劑、濃眉露、增白蜜、**膏一類掙大錢的小產品,到什麽地方“找米”呢?所裏上上下下,一片怨氣。他打心眼裏想給每一個該評上職稱的人都評上。可是,他也知道,一定會有一些該評上而實際評不上的。中國是個講指標的國家,所裏的這一次的高職名額不過十個。給誰?不給誰?

想起這些就頭疼。所裏人心思走,剛分配來的碩士、博士、學士們,出國的出國,跳槽的跳槽,暫時走不了的,也不安心所裏的工作,據說大多在外麵“炒更”,當“家教”的,卻教小學生英語、計算機、數理化什麽的,有的去做兼職推銷、業餘雇員。工人們更是明目張膽地攬私活兒幹私活兒,上班打瞌睡養精蓄銳,晚上加夜班修車洗車裝修無所不幹。有幾個老工程師沒有找錢門路,居然去燈光夜市看自行車。真是丟盡研究所的麵子。他想批評一下,剛一張嘴,對方把眼一瞪:“眼下廣州靠工資能養家糊口嗎?所裏有獎金發,我立馬不去炒更。誰不知道舒服!”噎得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