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難對滿麵羞

家庭教師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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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夕芝

7月15日 晴

這就是“萬記”了。

茶色玻璃大門就像一道分水嶺,劃開了兩個世界:門外,驕陽像個暴躁的孩子,把柏油馬路搓成條橡皮泥;門裏,空調機比孫悟空借來的芭蕉扇還要靈驗,涼風直吹進人的心裏。

進了門,兩盆名貴的君子蘭正發出幽幽香氣,都說廣州養不活這花中嬌小姐,不知這兩株怎麽活下來?一抬頭,透過那扇鏤刻著《紅樓夢》裏金陵十二釵的玻璃屏風,可以看到裏麵洶湧的人頭,幾十張仿紅木圓桌被那些“頭”們圍個嚴實。這氣勢、這派頭,真使我以為走錯了地方——不是個體戶開的飯店,而是哪一家賓館。我轉身邁出門口,看看招牌“萬記”,沒錯,還是省裏有名的書法家題的字。這才放膽繞過玻璃屏風。

碰上兩個服務員。“請問,萬嘯元同誌在嗎?”我問年輕的那位。

她愣了:“萬嘯元同誌?”

旁邊那位碰碰她:“就是萬老板。”

她恍然大悟:“哦!萬老板!”她嘻嘻笑著進裏間去了。

多麽離奇:“老板”、“家庭教師”,這曾銷匿很久而又突然變得時新的角色,這些我以前連做夢也沒想過的字眼,忽然都與我打起交道了。今年暑假前,校園內外都嚷嚷要勤工儉學,我也動了心:來廣州三年了,還沒機會近距離地了解一下廣州市民的生活,我是個文學愛好者,又是一家較有影響的青年雜誌的特約通訊員,能趁這個暑假積累點寫作素材,多好。何況,還可以賺點錢。於是,我到家庭勞動服務公司報了名。這不,通知來了,當家庭教師。

萬老板走出來了。三十七八歲吧,穿身高級西服,看起來“有型有款”。可兩眼血紅血紅,一開口,破鑼似的:“是何小姐嗎?”

又是一個古老變時髦的稱呼。我全身的血都湧到臉上來了:“就叫我何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