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兒侄女婿兩口子開了一個小超市，生意說不上有多紅火，卻也天天有賺頭。當然，人家收入保密，我也不該多問。他們有回來看我，給我提來的水果，是從美國進口的布朗，開頭我還不大懂得布朗是什麽東西，隻見個子肥大，紫色薄皮，咬一口，汁豐味美，才知是美國大李子。有天我逛大商場，在賣進口水果的櫃台那兒看到了布朗，標出的價格嚇了我一跳：合八塊錢一個！前些日子他們又來看我，帶的水果是從泰國進口的紅毛丹。交談時，我看小兩口一臉疲憊，便勸他們說：“賺得差不多就行啦！別太玩命兒！”
誰知我所擔心的事兒，今天果然發生了！
那是我剛吃完晚飯的時候，忽然接到侄女兒的電話，帶著哭音說：“姑媽！羊子出事啦！……”我一聽心就亂了，眼睛直發黑。
侄女兒跟我說，羊子，就是侄女婿，大約五點多鍾——馬路上車流量處於最高峰時——開著他們的小運貨車去取貨，在一個路口，跟另一輛車撞上了……
她說得我一顆心堵到了嗓子眼兒。忙問人怎麽樣？她說送醫院了，沒生命危險，可損失極其慘重……我這才喘出一口氣來；忙再問是哪個醫院，說我這就打個“的”過去；侄女兒卻說：“您先不用去醫院……其實我本不想把這事告訴您……給您打電話，是因為，新光中學的王校長，他不是您當年師範大學的同學嗎？您能不能跟他聯係一下？……”這話真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羊子出了車禍，跟那王校長有什麽關係？
我問侄女兒：“你們平時不都是躲過高峰期開車進貨嗎？這回怎麽非挑這麽個時候？就算有哪樣貨一時售缺，請顧客到別處去買不就結啦？非賺那個錢幹嗎？羊子他急個什麽呀？你也不勸勸！”
侄女兒說，昨天她下午整個兒不在買賣上，她是六點左右才到他們那個超市去的，剛一去挺高興，因為店裏店外顧客很多，這是平日那個鍾點少見的情景；後來她發現顧客大都是在等著羊子取貨回來；她們店裏雇了兩個安徽農村來的姑娘，一個監理貨架，一個當收銀員；她正想跟兩位雇員問個清楚，電話鈴忽然響了，是從醫院打來的，她一聽撂下話筒便直奔醫院，醫生不讓她進急救室，她衝了進去，聽見羊子昏迷中在喃喃地說：“……新光中學……王校長……”現在醫生護士把她勸了出來，她猛然想起，接到醫院電話之前，那些在他們店裏等貨的顧客，有的也在叨嘮新光中學和王校長，口氣很不滿意似的；她打電話回店裏，雇員告訴她顧客已經散盡，大概是到別處買東西去了；雇員也跟她說，聽到顧客裏有埋怨王校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