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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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魯當上“一把手”以後一再地給我來電話,讓我到他“寒舍”小敘,我一推再推,春節將近,他又來電話熱情邀請,作為大學時睡上下鋪的老同學,再不去似太絕情,於是坐上他派來接我的奧迪車,到了他那“寒舍”。說實在的,跟“下海”發了財的老同學們相比,他那四室兩廳的單元房確實顯得素淨。我倆坐在沙發上以後,沒敘上幾句舊,他就罵上了腐敗現象,其激昂程度令我感動。我相信他那都是真情實感。老魯從來都是個中規中矩的人。他現在雖然比一般工薪族住得寬,出門天天有轎車,宴請頓頓有海鮮,但都是依照有關規定,從不超標,就是一年起碼要出一次國,也都有經得起推敲的由頭,他不僅絕無把公家錢往家裏搬的劣跡,還常常有意識地為公家節省開支,比如,最近總務部門打上來的為會議室租擺鳳尾竹的報告,他就沒批準。我說:“老魯,你確實是個挺不錯的大公務員!”老魯笑了,拍著我肩膀說:“你呀!還是老脾氣!吃硬飯,拉硬屎,連挺不錯的大公務員你也不聯絡!你每天除了敲電腦,都跟什麽人來往?心裏頭還梗著個‘底層情結’麽?……”我隻嘿嘿笑,不想跟他抬杠。我眼光晃到茶幾上,那滿茶幾的請柬都是豔紅燙金的,順手拿起一張打開看,是我家旁邊那個公園春節廟會的請柬,持柬者可一柬三人在開幕式上到貴賓席就座,並在整個廟會期間可當通票使用。老魯說:“你隨便拿,都拿走才好!”我接著翻看,還有好幾種聯歡會、聯誼會、茶話會,以及演出、展覽、展銷、首發式、開業典禮……的請柬,一時燙金的字兒滿眼跳動,我眨眨眼,望向老魯,他笑眯了,臉上放著光。是啊,他過的是一種燙金生活。這是他多年奮鬥的應有所得。我不羨慕,也不覺得應該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