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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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奶奶過春節有三怕:怕常年保姆回鄉團聚找不到頂替;怕電話;怕花炮。

常年保姆香香,十年前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現在卻已經是有三歲兒子的小媳婦了,以往香香或者春節就跟馮奶奶一起過,或者回鄉也不過十來天,這回因為老家事多,告了一個月的假,馮奶奶雖然答應了她,心裏卻發慌,提前就給各個家政服務公司打電話,都告訴她沒有現成的,讓她留下電話等待消息。

馮奶奶怕電話,是因為有煩有盼,而總是越煩越來、越盼越無。接近年關,就有來電話拜早年的,人家當然是好意,馮奶奶卻最煩以“聽出來我是誰了嗎”起始的電話,那邊一出此語,她應一聲“聽不出來”立刻掛斷。盼的是遠在海外的兒子來電,卻總是滿以為那個時間鈴聲響,是兒子算準時差打了過來,拿起話筒卻還是些不鹹不淡的多餘來電。香香就要走了,她盼家政服務公司來電話,卻總無音信。煩!

到頭來,還是香香給她找了個頂替,馮奶奶問姓什麽,笑答是跟《沙家浜》裏那“態度不陰又不陽”的參謀長同姓,馮奶奶就拐杖杵地板:“那我怎麽叫?叫刁嫂嗎?哼,我就叫她替嫂吧!”

替嫂來了,四十多了,胖胖的,眯縫眼。馮奶奶上下打量她一番,問:“你怎麽不回老家過年呢?”其實香香走前跟馮奶奶說過了,替嫂丈夫在建築工地幹活,是個鋼筋工,替嫂是建築隊廚房的幫廚,原來也是要回鄉的,偏她丈夫前些時傷了腳,他們兩口子就跟一個留守的工友做伴,丈夫養傷,她正好來頂替香香掙份外快。替嫂匯報完,拿出身份證,馮奶奶擺手:“你那個姓,不看也罷。”替嫂就爽朗大笑。

因為替嫂丈夫腳傷,還需要她照顧,馮奶奶就讓她每天午後來,打掃完屋子,或洗完衣服,做晚飯,陪馮奶奶吃完,歸置完,再把第二天早、午飯給馮奶奶事先準備好,就回去。幾天過去,馮奶奶表揚一句:“替嫂還行。”替嫂笑說:“你家就您一口,事情好做啊。”馮奶奶惱怒:“什麽?一口?還有杠杠呀!”杠杠是馮奶奶的寵物,黑白相間的花狸貓,白天陪馮奶奶在沙發上看電視,晚上在被窩裏給馮奶奶暖腳,香香跟替嫂交代過,給杠杠加貓糧飲水、換貓砂,要跟照顧馮奶奶一樣周到,替嫂其實做得都到位,隻是還不習慣把杠杠也當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