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葵是個消防隊員，跟我是棋友。我住在一棟二十層的高樓的十四層。我們那樓的形態，雅稱是“西班牙式三權樓”，俗稱是“大褲衩”——從空中鳥瞰，據說是怎麽瞅怎麽像。
大葵跟我下棋，每到他那方形勢危急時，就會陡地挑起左眉，而且那挑起的眉毛還會微微抖動，十分有趣。跟我下完棋，他總是不坐電梯走著下樓，而且還往往動員我跟他一起走著下樓，說是我尤其應該活動筋骨，多到樓下接接地氣。
這天大葵又拉著我一塊兒走著下樓，他那個職業習慣呀，根深蒂固，每經過一層，眼光總要盯一下裏頭有消防栓的那個玻璃櫃，其實我們樓落成十多年來，從沒報過火警，消防栓外頭的玻璃也總沒砸破過。有的樓層過道裏，堆著些雜物，他眉毛還沒往上挑，我馬上跟他說：“人家暫時放一放，很快會從電梯運下去的。我們樓裏的住戶都挺文明，沒人長期把雜物擱樓道。”我們這座樓每層樓道裏都有公用陽台，那陽台還有雙開門封住，住戶就把它當作公用儲藏間，我開頭也以為設計這樓時，就是為的弄個公共儲藏間，是大葵跟我說明，這樣的樓房因為下麵隻有一個出口，萬一上麵著了火，逃生的都往下跑不方便，救火的從下麵往上跑更不方便，那公用陽台，是供消防隊把救火天梯伸過去，當作進出口使用的，所以，他對有的樓層住戶把許多高大粗夯的雜物堆滿公用陽台，提出過多次警告，說是這樣一旦發生火情，消防隊的天梯即使靠在了陽台上，也不能溝通內外，非常有害！後來我們居委會接受這個警告，多方勸導疏散，公用陽台的狀況才有所改進。這天消防栓、樓道、公用陽台的麵貌既然都過得去，我以為大葵的眉毛不至於再往上挑了，誰知路過某層時，望著一家的單元門，他的左眉倏地高挑起來。後來往下走，他的眉毛又上挑了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