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浮雲

痕2

字體:16+-

景蘭的表弟終於又來了,黃衣服一閃就溜進了門。痕以為他要留下,慌忙走到窗口那裏去站好,目不斜視。然而表弟並不要留下,卻在他背後說:“我現在有事,今天下午兩點再來你家。”說完就走。

痕又開始坐立不安,對於表弟的做法憤恨到了極點,打算等他下午來了之後將他撇在家裏,自己到山裏去;或讓他在廳屋裏幹等,自己閂了門在臥房睡覺;或根本不讓他進門,任憑他怎麽喊也不開。想呀想的,想出好多主意。兩點鍾到了,他沒來,三點鍾了,還是沒來。痕垂頭喪氣,將憤怒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坐在屋裏生悶氣。

生完氣痕就睡午覺,這一覺從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搞得妻子不知出了什麽事,大大擔心起來。中午胡亂吃完中飯,痕又倒頭便睡,朦朧中聽見女兒在耳邊說:“那人又來了。”

“誰?”痕一下子坐起來。

“他說是你的老鄉,你從小就與他要好。”

痕從門縫裏看見鐵匠那把鉤刀在晃動著,連忙穿好衣走到廳屋裏去。

鐵匠叉開腿坐在桌旁,臉上的橫肉跳了幾下,一隻手緊握住鉤刀,一副準備砍殺的姿勢,痕不由得倒退幾步。然而他的手又鬆開了,從容地到桌上拿杯子喝茶。

痕畏怯地移動步子,也到桌邊坐下。

“生意怎麽樣?”鐵匠故意粗聲粗氣地問。

“怎麽樣呢?我也搞不清……”他囁嚅著,“要等那收席子的來才知道,合同都在他那裏。”

“什麽!?”鐵匠大吼一聲。

“啊,我弄錯了,沒有什麽合同,我剛睡醒,還在說夢話呢。”他的腿簌簌發抖了,隨即又提高嗓門給自己壯膽,“我什麽都沒說。”

“以後說話要注意一點,有些話可以不說。”鐵匠毫不放鬆地瞪他,“你一個人在山上的時候尤其害怕,難道不是嗎?睡著了也沒用,總要醒來,我正是來提醒你這一點的。這件事不要輕易地忘記。你看見這鉤刀上的血了吧?很普通的事。要徹底從心裏打消關於合同的企望,我在那邊每天都關心著你的這個問題,你都清楚的,隻是別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