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年了,我的老友蠶一直住在古城牆廢墟那一帶。原先那裏住著七八戶人家,後來有一天,像約好了似的,他們一塊兒遺棄了他們的老房子,搬到市中心去了。自那以後,蠶就孤獨地待在那荒涼的地方了。蠶早年有過工作和家庭,後來運氣不好,失去了一切,隻剩下古城牆廢墟旁邊的一棟祖屋。他搬進矮小的青磚瓦屋後,就靠微薄的養老金生活。
古城牆早就被推倒運走了,但不知為什麽,有幾處斷垣殘壁從泥土中露出來,顯示著往日的威嚴。當我看到它們時,心裏就感到欣慰,因為老友住在它們旁邊,總有那麽一點守護的意味吧。
我經常去看望老友蠶,好像是種義務似的。通常快到他家時我就用力吹一聲口哨,於是他就出現在那矮矮的屋簷下了。他高高瘦瘦的,站在那屋簷下甚至要哈一點腰。
我倆進了屋,他就去燒茶。房子矮,自然就陰暗。我坐在那木沙發上總是想入非非,而且有時產生幻聽。
“樹涼,現在有眉目了嗎?”喝茶的時候他問我。
他指的是我搞推銷的事,我的貨物總推銷不出去。
“一點眉目都沒有,別提它了。你這裏很舒服,我如果丟了工作,就到你這裏來住。真奇怪,城牆早沒了,一群群的蝙蝠還是飛來。”
“你不要看表麵現象!城牆怎麽沒了?隻有蝙蝠知道真相。”
蠶的話令我產生了一點小小的不安,我克製著自己。
“我這裏從來不缺娛樂。開春的時候,有很多旗幟在半空迎風飄揚,十分壯觀。”他昂著頭,仿佛正在看那些旗幟。
“蠶,你還是半夜出動嗎?”
“是這麽回事。不過最近,我白天也有時出動,因為有東西開始長出來了。移走的是地麵上那一點點,下麵部分是一整個宇宙。”
我和蠶的談話總是那麽默契,大概因為我們想談論的是同一件事吧。我知道他不甘寂寞,不,應該說他確實一點兒都不寂寞。如他說的,他總在宇宙間穿梭。他告訴我,最近有搬走的鄰居跑回來,到他的小屋裏來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