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碰头会上,众人发现小杨科长不再针对肖勇智了,反而对他之前的草图以及在施工中的配合巧妙地加以表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结果是好的,众人乐见其成,尤其是王工和关工两人,工作中最怕的就是外行瞎领导内行,拿不是当理说。
靳厂长在会上对小杨科长一顿吹嘘:“这次施工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必须说咱们小杨科长领导有方,懂业务,会用人,不耻下问,虚怀若谷。我们分厂表示感谢,就等着新跨洞早日投入使用,也好早日见效益。”
两个月的工期一到,新跨洞按期完工,验收合格,交付使用。
果然如杨德刚所预言,杨大宾因为此这个项目完成得漂亮,被计入了升职的“成绩单”,在年中的换届中,顺利晋升正科。
小杨科长好事成双,据梁翠英说,小杨科长处对象了,对象是XX厂副厂长家的千金,有财有貌,门当户对。
梁翠英对齐修竹有气,如果当初她做媒成功,那她求小杨科长的关于房子的事就妥妥的,可最后鸡飞蛋打,小杨科长对她极为不满。
因此她故意当着齐修竹的面大声地说这件事,把那俩人夸得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小杨科长追求齐修竹失败,现在有了新对象,失败者就仿佛立马打了翻身仗,狠狠地把对方踩在脚下。
可惜齐修竹无动于衷,完全无视她,拿着工艺单下车间去了,连眼尾都没扫她一眼。
当表演失去了观众,则毫无意义。
望着在齐修竹身后关上的门,梁翠英气得一个劲儿地运气。
杨大宾通过梁翠英的最后一次试探也以失败告终,他恨恨地想:“以后就算她后悔,哭着求自己也晚了,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她自己不抓住可不能怪我。”
齐修竹与肖勇智的感情持续升温,周围的压力依然在,但很多人已经默认把他们当成了一对,还有人撺掇肖勇智,赶紧公开,免得被别人打主意。
肖勇智并不急,他现在要做的是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有资本足以匹配齐修竹。而不是让人对齐修竹指指点点,质疑他们。
况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知我知就够了,没必要搞得尽人皆知,不是有句话叫树大招风嘛。
爱情就像喷嚏,藏是藏不住的。
肖家二小子处了个大学生对象的事还是半真半假地传开了,果然有人急了,这个人就是肖勇智的“小媳妇”戴文静。
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上一辈开始说起。
肖勇智他爸和戴文静她爸原是师兄弟,当初两家关系要好,走动得相当勤。肖勇智他妈王庆芝和戴文静她妈王芳都姓王,姐妹俩刚好同时怀孕。巧是的,预产期也相近。
快生的时候,两个准妈妈都住进了动力厂医院,同一个病房挨着的两张病床,又前后脚进了产房。
在肖勇智出生10分钟后,戴文静出生了。
两家大人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小娃娃,就俗套地说定个娃娃亲。
俩孩子小时候一起上托儿所,再一起上幼儿园,一直到上小学,两家人见了面还总拿“女婿”“儿媳妇”逗他们。
后来俩人渐渐懂事,一听大人们这么叫撒腿就跑,大人们才不再开这种玩笑。
但肖勇智的小伙伴们都知道他有个小媳妇儿。
戴文静眼瞅着就到了晚婚的年龄,可以登记结婚了。
但她却谁都瞧不上,介绍一个黄一个,最多见三面就没了下文。
王芳急了,骂道:“死丫崽子,你到底想找啥样的?再不找,周围的好小伙子都让人挑没了。”
戴文静眨巴眨巴大眼睛,没羞没臊地对她妈说:“找啥找?你不是早给我定了娃娃亲吗?敢情那些年的女婿你都白叫了?”
王芳呆住了,是啊,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拍拍脑袋,找她家老头子去了。
其实,这事不能怪她忘性大,十多年过来,当初的师兄弟如今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
戴文静她爸如今是动力厂成品分厂的二把手,主管生产的副厂长,而肖克勤还是一个普通工人,连小组长都没当过。
身份的不同,造成圈子的不同,戴文静的对象人选,自然就排除了肖勇智。
但如今情况又不一样了,肖克勤虽然没有可取之处,但肖勇智出息呀。
动力厂最年轻的工段长,H工大的夜大生,去年的厂劳模,晋升之路无比辉煌。
而戴文静呢,可能一直到退休都是个普通计量员。
既然女儿有意,两家又知根知底,戴厂长对肖勇智也颇为看好,那这件事就可以操作起来了。
周末,戴厂长打电话过来,说老哥俩儿好久没聚了,趁周末有空,约着去江边钓鱼。
肖克勤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一接到邀约就乐呵呵地去了。
虽然俩人现在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当年的情份还在,这些年也没断过,师兄弟俩一边钓着鱼,一边就唠起了孩子。
成年人的交往就是,你夸夸我家孩子,我再夸夸你家孩子,两人夸着夸着话头儿就凑到了一起。
“勇智这孩子我是真看好!师兄,你今年就退了吧?想没想过再帮帮孩子,最后推他一把。”戴厂长问。
肖克勤道:“嗐,自己挣巴吧。”肖克勤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戴厂长点点头,他这个师兄干活是一等一的好手,全厂的钳工加起来,他能排进前五名。可在人情世故上就差多了,不然也不能一直是个工人。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咱厂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没个人帮他,难呢。”戴厂长问,“对了,他师傅也马上退了吧?”
肖克勤答:“快了,不到一年了吧。”
“虽说咱孩子能力强,哪都比别人好,但没人拉拔一把,可能就要落于人后了。”戴厂长对肖勇智的称呼都变了,“我们家是指不上了,俩丫头片子,将来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我万事不操心。”
肖克勤点点头,表示赞同。
戴厂长又道:“我家老大在计量处呢,活轻事少。以后不指着她有啥出息,安安稳稳地上班,下班照顾照顾家就得了。”他家老大就是戴文静。
另一边,王芳也出动了。那天上班时间,她特意请了个假出厂,拎着一兜鸡蛋去了肖勇智家。
王庆芝一见是她,高高兴兴地往屋里让,又是瓜子又是花生地往上端。
“妹子,你咋有空来串门?”
“还不是我家那口子,天天出去喝大酒吃大肉,昨天突然抽风,说馋你做的咸菜了,非让我过来拿点儿。”王芳把鸡蛋往桌上一放,亲亲热热地说道,“嫂子,你也不跟你客气,你要是有呢,就给我装点儿现成的,要是没有呢,嘿嘿嘿,我就过两天再来取。”说完吃吃吃地笑。
当年两家人也是你家拿棵葱,我家还头蒜,你家送壶油,我家给刀肉的关系。所以王庆芝一点儿不觉得意外,站起来就领着她往厨房走。
“别的没有,咸菜管够。”这是真话,王庆芝咸菜做得好,周围人都知道。
戴妈进了厨房,心里不免感慨,想当年自己家也住着这样的三家合厨,又窄小又不方便,要不是自家老公能干,就得像他们家一样,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
咸菜是由头,孩子是正题。
王庆芝也喜欢戴文静那丫头。说不上多漂亮,但一张团团脸,一笑俩酒窝,见人就问好,不管啥时候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看就是个福相。
“你家大丫头有对象了没?”
“你家二小子有对象了没?”
两人同时问,又同时嘎嘎嘎地笑出来。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俩人冲着对方的孩子喊女婿、儿媳妇儿的时候。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两家大人开始把俩孩子往一块堆捏咕。
一天,王庆芝装了一罐子辣白菜,一罐子香菇牛肉酱,让肖勇智跑腿给戴文静家送去。
肖勇智听命,给他妈当小支使。
到了戴文静家,客气地送完东西,肖勇智就要走。
王芳哪里肯放,拉住胳膊就往屋里拽,按在沙发上不让走。又拿烟递烟灰缸。
肖勇智赶紧推拒:“姨,您别忙,我不抽烟。”
王芳一听,更喜欢了,现在的小伙子少有不抽烟的。
“不抽烟好!阿姨就喜欢不抽烟的。健康!”说着,冲屋里喊,“文静,快出来,看谁来了。”
戴文静在屋里早听见动静了,手忙脚乱地换了身衣裳,重新抓了头发,又涂了层口红,一听她妈叫她,赶紧出来。
“哎,是小二驴呀,稀客啊。”戴文静一见面就喊肖勇智当年的外号。
他小时候以倔闻名动力厂幼儿园,老师送外号小二驴。
肖勇智造了个大红脸,下意识还击道:“今天没戴眼镜啊?”
戴文静外号“戴眼镜”。俩人小时候从来不叫对方名,都叫外号。
王芳见他们一点儿不生分,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暗道有门儿。
她笑逐颜开地吩咐女儿:“快给勇智削个苹果吃,我去找你爸。”
转头又对肖勇智说,“勇智啊,你坐会儿,正好你叔有事找你。他在楼下下棋呢,我去喊他回来。”
五分钟后,戴厂长回来了,在门外听到屋里女儿和肖勇智的说笑声,才高声说着“勇智来了”,推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