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闲来一觞一咏
“你让云盘回去了？”慕容婧喝了一口茶。茶里加了些罗望子种子与茴香，颜色鲜艳，口感很好。茶杯的旁边还放着一小杯冰块，但她并不想添加进茶里，反而是坐在对面的连云伟忙得不亦乐乎，将茶桌上的各种色彩缤纷的香料加了个遍，然后美美地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片刻之后便龇牙咧嘴的咽了下去。
“什么味道啊这是。”连云咂咂嘴，伟答非所问。
“你让云盘回去，那么我就留下来。”慕容婧很坚持，继续讨论着连云伟不打算回答的问题。她穿着宽松的T恤与大短裤，配着一双白色跑鞋，头发蓬松、大墨镜挡住了半边脸，一副游客的打扮。这是一间靠近龙美大街的露天咖啡馆，遮阳伞下到处坐满了客人。
“云盘受伤了，帮不了什么忙。而庆衫也不适合待在这个城市。哈哈，云盘要认了庆衫做义女，估计是秃子给支的损招。对了，我觉得，巴松死的不明不白，还有那个杀掉田蝶老太太的杀手幕后主使是谁都值得推敲。所以他们俩离开是对的。但是你也得离开啊，也快图穷匕见了的这边，不安全。”
连云伟无奈，这十几天与慕容婧相处下来，总觉得眼前的女孩不像个学犯罪心理学的，倒是一个做警察的好材料。
慕容婧也学会了连云伟的套路——不想回答的根本不做回答，径自抿了一小口热茶，眼睛扫视着目光所及的客人。她本有些好奇云盘与庆衫认了义父女有什么不好，但又觉得自己在眼前这个家伙面前总是一副傻兮兮的模样，还是不要问的好些。
在马路对面的一间凉茶铺子内，连云伟与慕容婧目光不能所及的地方，魏英与蒋春面对面坐着。在魏英面前，放着一包利乐包的牛奶，蒋春则喝着矿泉水，眼神游移，观察着附近的游客。
魏英一脸幽怨地看着眼前的牛奶，她突然撩了撩前额的短发，笑眯眯地看着蒋春，“我说，蒋大队长，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女人喜欢吗？”
“工作太忙，谁会喜欢一个每天不归家的男人啊。”蒋春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是不是，警察都忙，警察队伍里也有女孩子，为什么也不喜欢你呢？”魏英伸手拍拍蒋春的手臂，有点婴儿肥的脸上堆积着笑容。
蒋春‘嗯’了一声，看着魏英，奇怪地问，“你想说什么啊？”
“因为你太抠门了。”魏英理直气壮地见牛奶推到蒋春面前，“这种天气请我喝牛奶，你说你抠不抠？你大老远的把我给召唤过来，我没日没夜累死累活地工作，帮你把所需要的东西给归总整理、分类、筛选，你请我喝牛奶，还是蒙牛的，你说你抠不抠门小不小气？这样的爷们有人喜欢啊……。”
蒋春一脸黑线，举手做投降状，止住了魏英的唠叨，“姑奶奶，你想喝啥你点就行，想吃啥我陪你去吃可好？要是让连大鸟知道我跟踪他，他非揍死我不可。别说他啊，就慕容婧姑娘那脾气，我都有点怵。”
“小妹子，麻烦你，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魏英兴冲冲地与凉茶铺子的年轻小女孩点了几样东西，才转过头来，颇有兴致地看着蒋春，“我说，你心事咋这么重呢？连大鸟……连云伟知道你跟踪他也没关系啊，你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俩，再说了，你打不过他啊？你们不是战友么？对了，他为什么叫大鸟啊？你叫苦爷？为什么啊？”
蒋春悻悻然，“小孩子懂啥？我是警察，懂吗，我得注意形象注意分寸，不能像连大鸟那么的流氓打架似的。他为什么叫连大鸟你问他去啊？”
“我觉得你比连云伟帅多了。”接过小妹子送来的冰淇淋，魏英美美地吃了一口，觉得吃了别人的嘴软，决定不遗余力地夸夸蒋春，“连云伟五官没你好看，而且皮肤太黑，哪像你啊，白白嫩嫩的，跟我一样。”
“你会不会夸人啊？”听见第一句，蒋春眼前亮了亮，可再听下去的时候脸色就黑了下来，“我说，姑奶奶，专心吃东西吧。”
将勺子塞在嘴里的魏英突然瞪圆了眼，但很快地就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蒋春楞了楞，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转过身，看着从侧门走进来的连云伟与慕容婧，立马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冲着慕容婧点头。
“我正带着魏英在这里喝茶呢，你们也在附近逛啊？太巧了。”
连云伟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春，慕容婧也乜斜眼睛看了蒋春一眼，“队长，你跟在我后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怎么啦，跟连大鸟谈个事情需要向你汇报啊？怕我出岔子？”
“你绝对想多了。”蒋春的白脸上不见一丝脸红，正义凛然地拍拍已经坐下来了的连云伟肩膀，“你与连大鸟见面，我非常欣慰，再说了你们俩本来就该见面啊，对吧，马队长安排的工作。慕容婧你再这样说就代表你心虚。”
一旁的魏英轻声地对着坐在身边的慕容婧撇撇嘴，“慕容大妹子，你这连大鸟叫得，毫无违和感，十分娴熟，倍现亲切。”
慕容婧神色平静，“魏姑奶奶，你与这苦爷在一起，迟早会学坏的。”
“苦爷，快告诉我为什么叫苦爷啊？”魏英兴致勃勃，满脸好奇。
蒋春无奈地看着慕容婧。
“就不揭你短啦。”连云伟岔开话题，免得蒋春尴尬。“说说看，你们来了这么久，看到了什么？”
魏英怔了怔，没说话。
蒋春下巴对着街口扬了扬，“一个年轻人……说是年轻人也不对，28？39？看不出实际年纪吧，开着台灰色的天籁，从慕容婧出来之后就跟在她车后面，她将车停在马路对面的时候，那台天籁就在前面调头，停在这边马路，看了有十来分钟才离开。”
“身高、打扮、发型发色？五官？”
“身高不确定，看他头顶离车篷的位置，应该在178到180之间。短头发，修剪得很整齐。戴着墨镜，鼻梁挺高。穿着花衬衣，非常常见的花衬衣。车牌号码我已经让人给查了一下，是一台私家车，但与这个人绝对对不上号。”
“女的？”
“对啊，我让他们别打草惊蛇，暗中调查了一下，这个女的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车被偷了。”
魏英在旁边瞠目结舌。她根本就没见到这个人，更不知道坐在身边有些神不守舍的蒋春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蒋春像是看懂了魏英的心思一般，安慰道，“小魏同志，你是做技术的，我是搞侦察的，分工不同，千万别搞什么个人崇拜，我也是普通人。”
翻翻白眼，魏英埋头对付眼前的那碗冰淇淋，那只碗比她的头还要大。至于她点的一杯巨大的泰南抹茶，让她递给了慕容婧。
“慕容，与攻击你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连云伟看着慕容婧。
“年纪上不相符合。攻击我的看上去很年轻，眉毛十分容易记住，有点点小卷发，个头在177上下，这点倒是符合的。”慕容婧回忆了一下，但迅速被连云伟打断了。
“年纪上化妆术可做到，40岁以内化装成20-30十分容易的事情。眉毛可以用特殊的胶水也可以改变形状，至于个头，苦爷并没有看到实际身高，这只是结合车身高度的推算。”连云伟摇摇头，“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因为同我交手的那个人，与我来泰南的凌晨追踪的那一个人，感觉太不一样了。”
“你是这么分析的？”问这句话的是慕容婧，问完之后才看见蒋春捉狭地看着她，但蒋春与她的目光接触之后，便低头微笑。
“奔跑的动作、身高、以及味道都不一样。”连云伟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原本包扎着纱布的地方，被木虎弄了块药膏贴上了，看上去就像是才洗掉了纹身。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而且，你说今天这个跟踪者在看着我，可是我没什么感觉。可有的时候，我会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而且是那种虎视眈眈的盯着。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两个人。”
“不会是姜洪波吧？“蒋春突然看了看慕容婧，他不知道慕容婧有没有与连云伟提及这个人还活着。
“不知道，所以我这几天就在外面活动了，等他们来找我。”连云伟也看看蒋春，这孙子，还他妈藏私。当然他也就是这么想想而已，有些原则性的问题，蒋春与慕容婧不说，他也不会问。
只是这个马光宇老头，布局深远落子精准，有机会是该狠狠地宰他一刀才行。
“木虎的真实身份呢，你知道了？”蒋春继续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慕容婧狠狠瞪他一眼，她知道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故意将这事情当她面来问，如果自己与连云伟说了木虎的背景，那就不关蒋春的事情了。反之如果自己没说，那么连云伟肯定就会问，还说不定会怪自己不说。
反正这王八蛋就一心向着自己兄弟。
但自己何尝不也是一样呢，几乎将能说的都告诉了连云伟了。毕竟马总说了，自己可以有这个权限。
“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的真名，你给补充补充呗。”连云伟心里感激，但仍旧将球踢给了蒋春。毕竟就算是慕容婧无所谓，可也免得这孙子在这里嘚瑟。“而且我觉得他和可爱啊哈哈。”
“也只有你觉得他可爱了，服了你。这孙子，买军火的，老厉害了。但他们找不到证据，我们呢又不好抓他，因为不关我们的事啊，你懂的。”
连云伟不置可否，“杀害何灵的凶手，找到了么？”
“没有，唯一的嫌疑人，吸毒过量自杀了。这边的警察当做抢劫杀人，结案了。”蒋春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黯然。
“大鸟。”
“嗯？”
“魏英你们出去逛逛。”蒋春挥挥手。慕容婧白他一眼，与魏英牵着手走出了小茶铺。
“你送来的东西，我们找到了一条线索，与黄明坤有关的。那个账户也证实了，是黄明坤通过无数层级弄回来的保密账户，这里面，牵涉的不仅仅只是毒品，还有洗钱、人口、人体器官交易。可黄明坤死了，线索也到这里断了。我们在想办法落实是否与黄彦军有关。”待看不到俩女孩的身影之后，蒋春左顾右盼，见只有一对情侣坐在角落，便轻声地告诉连云伟。
“‘教士’是谁？是姜洪波还是其他人？究竟是谁聘的杀手，田桂华又在这里面起到什么样子的角色？杀掉黄玉坤的又是谁？这些我们正在抽丝剥茧，真相也快出来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
“黄玉坤是被谁杀的这事儿，我们心里有底，你心里也有底。所以，越到这种时间，越是最危险的时候，你得小心。我看，木虎这边也要提防，慕容婧就让她在巴亚城办公吧，别拒绝，这是马总的命令。她会继续是你的联络官。”蒋春抬手制止连云伟开口，神情严肃。
“一个被发现的联络官，我这卧底也太他妈水了。”连云伟无视蒋春制止的动作，自顾自开口，“不行，让她去曼城吧，如果我需要去下一个国家，比如新岛，再让她跟我一起去。泰南这边，木虎我很信任他，放心，我有分数。”
蒋春脸色铁青，但仍旧是点了点头。
“另外，请你动用力量，查一下田蝶、何灵背后的黑手是谁。田叶就在录像带里，死得很惨，我希望她在天之灵，总得有个安慰。”
“我会的。”蒋春脸色的肌肉绷紧。
“大概他们认为，田蝶、田叶、何灵，以及其他普通人的生命无足轻重，于是便杀了她们，而那个杀人的杀手也死了，便就结案了？但事情本身不是这样子的，有时候，账，不能这么算。”
“我知道的，大鸟。”蒋春突然担忧地看了连云伟一眼。
“别担心，她们俩不会有事的，那台车已经不见了，而且，我们现在就跟在慕容婧后面，那家伙要是现身了才好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