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真的是她?
馬裏奧國,吉島。
葛琳娜走進S大街一棟辦公大樓那鋪著大理石地板的寬敞門廳。門廳內裝修奢華,室內噴泉、綠色大理石地板與光可鑒人的牆壁以及鋪著大理石地板的電梯讓普通人心生畏懼。這棟大樓公布作用之後,便被新聞界詬病為最奢華的政府機構,但趙炳光可不在乎這個,他上任伊始所負責的部門恰恰就在這棟樓內。
電梯內不止她一個人,還有一位長相帥氣得過頭的乘客穿著昂貴的西裝,從電梯的鏡麵牆壁上向她投來欣賞的目光。葛琳娜知道,要是自己與他對望,他一定會綻放微笑,以‘早上好’開始那套最老套的電梯會話。盡管對方毫無惡意,也許隻是想無傷大雅地調調情而已,但葛琳娜卻毫無心情。換了平時,她大概而假裝著沒看見對方的眼神,可今天不一樣,她惡狠狠地皺起眉毛瞪了回去,男人連忙把視線轉了回去。
能夠在這棟大樓裏隨意進出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電梯停在八樓,帥氣的小夥子在電梯門打開之後匆匆離去,隻留下一陣古龍水的味道。葛琳娜再次皺皺眉——她也喜歡用香水,但那不過是一個掩飾罷了。她內心裏的另一個自己對用香水的男性十分厭惡,總覺得那是娘娘腔或者是有體臭的最直接的表現。
電梯在十樓再次停了下來,出現在麵前的前廳裝飾豪華,到處都鋪著大理石,放在隨便哪家全球五百強的行政樓層都不會回顯得寒磣。葛琳娜留意到右邊牆壁上雕刻著趙炳光所負責的特殊部門的徽章,徽章下有一個標牌,提示方可按門鈴獲得進入許可。她抬手看了看表,此時是上午10點25分,離她與趙炳光的預約時間還有5分鍾。
她抬手撳響門鈴。
揚聲器裏,一個女聲詢問她的姓名,之後一位長相俊俏、有著光滑的橄欖色肌膚的年輕女士出來迎接她,蓬鬆的卷發下看上去比葛琳娜還要高挑不少,一身灰色的高級定製套裝套在婀娜的身軀上顯得十分時髦。
接待員用沉著的目光打量著葛琳娜,然後領著她找了個位置坐下。葛琳娜想仔細分辨出她的口音,但最終結果還是失敗了。
與浮華時髦的辦公樓截然不同,辦公室內部簡潔到了極點,珍珠灰的地毯上一點兒汙漬都看不出。葛琳娜自認為從來沒在任何政府機關見過如此幹淨的地毯。一排鹵素燈把等候區照得異常通明,連半塊陰影區也找不到。牆壁上的鋼架相框中鑲嵌著曆屆總統與副總統的照片,趙炳光的照片也在其中。椅子與咖啡桌是淺色的硬木質地,所有的東西看上去都像是嶄新的,仿佛剛剛從包裝箱裏拿出來組裝完畢,還沒有經過人類的汙染。
她還注意到,淺愛的電話機與傳真機上都粘著全息標簽,這是政府裏表示使用安全線路的標誌,數據流均經過官方認可的算法進行加密。
電話鈴不時響起,接待員通過頭戴式耳機和話筒輕聲應答。幾個電話之間,接待員用熟練的英語、馬利奧語、中文及法語流利地應對。還有一個電話,接待員用的是葛琳娜也完全沒聽懂的語言,隻聽見語調裏夾雜著許多吸氣音與齒擦音。
葛琳娜很想問問接待員說的是什麽語言,但她壓製住好奇心,視線隨即被牆邊高大的木質隔斷吸引了過去,木板上有消防法規定的安全出口標記。葛琳娜馬上明白過來——這是通向樓梯的進入口被木質隔斷擋在了背後,幕牆設計得十分巧妙,工作人員與來訪客人自由來去,不會被等候室裏的人發現。
這時候,接待員伸出手指壓住耳機,對葛琳娜點點頭,“副總統先生說現在又時間見你了。”說完,她從前台背後走出來,領著葛琳娜走過一扇又一扇的房門,木門上沒有名字,隻有號碼。到了走廊盡頭,接待員停下腳步,打開一扇沒有編號的門,領她進去。
這是葛琳娜這輩子見過最幹淨整潔的辦公室,牆邊的一張桌子上,幾疊厚度完全一致的文件整齊地擺在那裏。當然,趙炳光向來是個素淨的人,葛琳娜做過他的幾天‘助理’,但今天這個地方與以往趙炳光的辦公室很不一樣。
巨大的胡桃木辦公桌背後坐著雄獅一般的趙炳光,他今天穿著挺括的藏青色套裝,看見葛琳娜走進來,他從辦公桌背後走出來,向著葛琳娜笑眯眯地伸出手。
“勞煩你久等了。”趙炳光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疲憊,輕輕與葛琳娜是手握了握,肥厚的手掌手心潮濕。接待員轉身離去,輕輕帶上房門。
“副總統先生,您找我來這裏,方便嗎?“葛琳娜在正對麵的高背椅上坐下,“我很好奇,您的身份現在與以前是完全不一樣了的。”
“你還是叫我趙總吧,或者叫我趙先生。葛琳娜,那樣比較親切。”趙炳光隨和地微笑,從辦公桌下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在葛琳娜正前方,也轉身走回辦公桌後麵坐下。
“好的趙先生,那麽,您可以告訴我找我來的目的了麽?”
“在你來之前,找你的人讓你簽署了一份權利放棄聲明與諒解備忘錄,那表示著,從現在開始,你放棄了公民隱私權限,至少在馬利奧國是如此,你明白麽?”趙炳光的雙手放在桌麵上,靜靜地看著葛琳娜。
“我知道。”葛琳娜的眼神與趙炳光對視,嘴角掛著笑意。“可是您知道,我是世界公民,那份什麽聲明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會有用的。”趙炳光臉上的微笑高深莫測,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容,要仔細聽才能將他的聲音從抽風係統的嗡嗡聲裏剝離。
“您說了算。”葛琳娜也微笑,“那麽,接下來我所陳述、聲明、解釋、猜測、提醒、暗示的所有內容,我們都當做最高機密來對待,對嗎?我知道您現在的辦公室肯定有監聽設備,您如果願意關了的話,自然最好。”
“放心,你說吧。”
“亞奇有兩份工作:一份工作是你知道的,另一份工作,與我一樣。”
“嗯,我現在知道了。”趙炳光十指交叉,祈禱一般地握拳頂在下巴上。
“那張通知,真正的發令人,是你的太太安琪。不幸的是、很巧合的是,接單的其中就有亞奇,但你可愛的太太不知道,竟然在某天給亞奇下了一張單,內容就是‘亞奇殺掉亞奇’。”
說這段話的時候,葛琳娜眼神仔細觀察著趙炳光的微小動作,可是她失望了,趙炳光表情絲毫未變,那雙鷹眼連眼皮都沒有動彈。
“在這個時間段,趙先生要是有什麽動作的話,會有很大的影響。所以,我才沒向趙先生您匯報。也盡最大的努力保守秘密。”葛琳娜繼續說。
“謝謝,葛琳娜,你做得很好。”趙炳光下巴仍舊依靠著拳頭支撐,雙眼誠懇地盯著葛琳娜,“比我想象的要好。那麽,葛琳娜,你去了泰南,有什麽結果沒有?”
“差點回不來。”
“那個叫霍爾曼的私家偵探,手上的資料你拿到了吧?線頭出去有多長?到了誰的手上?”趙炳光臉上掛著微笑,可那雙鷹眼裏卻毫無笑意。
“手機最後撥出去的號碼,是一個姓楊的華人,楊韶華,極有可能的假名。很有名氣的一個蛇頭。通話時間很短。姓楊的目前在緬因國。”葛琳娜飛速回答。
“有些話你似乎忘了說?所有人之間的關係是這麽連接起來的?”
“連雲偉,是一位犯錯誤的退役軍人,姓楊的幫接了安琪發布的殺手令。連雲偉身邊的醜漢不知道什麽來路,一位叫木虎的泰南人,是獨行俠,其實我也有與他打過交道,能停供很好的產品與服務。目前也與連雲偉走一起,但在我走的頭一晚,被一群槍手綁架之後帶走。而我懷疑,出手的不是黃彥軍,應該是薑洪波。那麽,薑洪波出現的信息,肯定不會隻有我們知道,田桂華、黃彥軍肯定也知道,隻是黃彥軍肯定不知道,薑洪波就是殺掉黃玉坤的殺手。至於死去的李明海與楊久平……。”葛琳娜輕描淡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將左腿壓在右腿上。
“隻是,我們現在知道了幕後的推手是你太太,趙先生打算這麽處理?或者說,你一開始其實就知道,隻是故意睜隻眼閉隻眼而已?”
“你能夠在你的那個行業活到現在,依靠的肯定不僅僅是運氣,對吧?”趙炳光笑了笑,身體更加靠近辦公桌,俯視著葛琳娜,“要告訴我你接下來的安排嗎?”
“亞奇的事情,是我的。然後我會去緬因國,了解一下楊韶華先生究竟知道多少。田桂華已經回到新島,就不關我的事了。”
“你是非常優秀的幫手。”趙炳光坐直了身體,雙手合在一起十指互相敲擊,“記住一件事情,有些小小的瑣碎的事情、看似毫不起眼的巧合,綜合起來,很可能就是一件大大的陰謀。所以,千萬別忽視那個連雲偉,以及他身邊出現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黃彥軍被逼到退無可退了,所以他會自亂,會與薑洪波他們打得一團糟,你在旁邊要細細觀看,找出他們的問題所在。”
“你或許還不明白這件事情有多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也是我沒安排其他人、隻委托你一個人介入的原因。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將你放在外麵這麽多年,現在到了需要你發揮的時候了。我真心希望沒有看錯人”
葛琳娜收起了二郎腿,瞬間恢複了冷漠端莊的表情,很認真地向趙炳光點點頭,“放心,趙先生,我會全力付出。”
“行吧,小心點,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懂嗎?”
葛琳娜從高背椅起身,趙炳光已經按了呼叫鈴,那位俊俏的招待員在十幾秒之後就出現在門口,微笑著躬身送走葛琳娜。
趙炳光坐進沙發,吸了一口氣,視線停留在桌子上的相框。看著照片裏笑得鮮花盛開的太太安琪,他的眼角抽了抽,火光閃閃。
竟然是她。
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