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不算正常的一天（2）
半個小時之後，楊胖子與連雲偉興高采烈地坐在了一張沙發上聊著天。
沙發不太寬，楊胖子一個人占據了三分之二，但連雲偉擠進去半個身體還是綽綽有餘的。此刻連雲偉的一隻胳膊搭在楊胖子的肩頭，壓低了聲音親切交談著，親熱得像是一對親兄弟似的，估計這時候要是有酒，兩人非得喝血酒拜把子不可。
“兄弟啊，其實我很羨慕你啦。”楊胖子粗壯的手掌拍拍連雲偉的膝蓋，長歎一聲，滿臉的羨慕。
“楊哥，你羨慕我什麽啊？亡命江湖，漂浮不定。”連雲偉搭在楊胖子肩膀上的那隻手也拍了拍胖子肥厚的肩膀。
“你看，你的生活工作都簡單——到了地方、找到目標、設定計劃，開槍，走人。來去不囉嗦不抱怨，有朝一日你累了倦了，找個地方花錢買個小樓開始隱居，這才不枉來人世一趟啊。”
“我就不行啦，身邊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就各種是非麻煩，我能怎麽辦？我得處理啊，我得讓大家都能和平共處啊，我得讓大家都有錢花嘛這是最基礎的啦。我他媽的就成了萬金油了，心累，心累啊……。”楊胖子說完，半真半假地唉聲歎氣。
“你說的很對啊楊哥，一旦有了私人感情了，團隊就變得不是團隊了的。”連雲偉一隻手扶住楊胖子的肩膀，吃力地站起來坐回對麵，臉上似笑非笑，“比如我們幹活，就不能知道對方的姓名最好，不知道他的家人、朋友的姓名與長成什麽樣子更好。知道一些事情會很管用，但其他一切涉及到私人事情隻會影響發揮。對他本人周邊知道的越少，事情反而會比較容易些。”
“所以說，一旦真的了解太多了，你會對他身邊的事物好奇，然後你會想起他的家人、朋友在他死後難過的模樣。”連雲偉頓了頓，“當然有的人會喜歡看著別人撕心裂肺的難受，也有的人，不會在乎是否熟悉，直接開槍就行。這樣的人，才是專業的高手。所以，你做不了，我能理解的。”
“怎麽一說起這些，你就話裏帶刺的啊。我對你可是交心交肺的。”楊胖子一臉無奈。當然兩人在這裏扯了半小時，彼此的話裏都真真假假心知肚明，能從裏麵猜出多少就看對方的道行了。隻是他不知道連雲偉已經開始起了疑心了。
連雲偉覺得這死胖子十有八九真是臥底。
甚至很可能馬光宇、慕容婧等人都知道。蔣春肯定是不知道的，但禿子一直都在懷疑。
這也證明了自己為什麽在樓門離境的時候為什麽那麽簡單。而籌劃這一切是馬光宇不過是讓自己更加容易入戲，便故意閉口不言而已。但想起慕容婧也瞞著自己，連雲偉心裏有些酸溜溜的難受。
角落裏的那幾名老外突然大聲嚷嚷，叫服務員結賬，然後幾個人一起嘻嘻哈哈勾肩搭背沿著過道走出門口。楊胖子的臉色一下子紅了，原本就很小的眼睛瘋狂地眨動起來，連雲偉發現這一瞬間楊胖子與木虎倆人極度神似。
“連兄弟，這樣就是你不對了哈。”
“啊？”連雲偉裝傻。
“算了不說了，我懷疑你小子說的什麽狙擊手也是欺騙我的吧？”楊胖子神情冷漠，微眯著小眼睛狠狠瞪著連雲偉。
那一瞬間，連雲偉覺得楊胖子還是不如木虎的，至少木虎兄弟像是得了麵癱症，天大的事兒也不會皺個眉咧個嘴，估計子彈打在身上也是漠然地低頭看一眼然後繼續還擊。哪像眼前這頭胖子一般一驚一乍的。
“你可以試探一下哦。”連雲偉笑吟吟的回答。
“看來你在日光城還是有些底子的啊？”楊胖子木著臉，“你要的東西，我還沒給你呢。”
他說的是連雲偉所需要的武器。
“那是小事那是小事，楊哥，您能告訴我這些信息，受益匪淺啊。我這幾天爭取把事情給辦了。”
“其實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你與我想象的殺手不一樣。”
連雲偉不置可否地看著楊胖子，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你以前那個冰冷的屌樣原來的裝出來的？現在這德性，哪像個殺手啊？就是一生意人，是混混。”
連雲偉哈哈大笑，“楊哥，那是在我們自己國家，我他媽難道高調地上躥下跳？你真當我們國家的警察吃素的啊？我從嶺東跑出來的時候差點就被逮回去了。再說了，在你麵前我還裝什麽呢？難道我還不了解你？你對我這麽好，我現在就是揍你一頓，你也不會讓你手下對我怎麽樣的？是不是？啊？”
“你真是他媽的一無賴。你來結賬吧。”楊胖子悻悻地怒罵一聲，端起桌子上早已冰冷的咖啡一口喝下，從沙發上敏捷地起身，大喊一聲，“走了。”
那幾位坐在屏風後麵的年輕人早就收起了筆記本電腦，跟在楊胖子與阿梅的身後風一般地走出大門，連雲偉笑吟吟地叫住最後一位年輕人，擺擺手，做出一個‘？bye—bye’的口型。年輕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在桌子上放下5張10元麵值的美金，連雲偉準備站起來去洗手間，但站在咖啡桌前的服務員衝他歉意地一笑，告訴他這點錢不夠。連雲偉看了看單子，才發現那幾個家夥都是點的最貴的咖啡，有人還買了兩支雪茄，好在雪茄不是最貴的那種。他哭笑不得，這枚楊胖子估計是交待過自己的兄弟，往死裏宰自己才對得起自己的那份預付金。
尷尬地從口袋裏掏摸了一陣，連雲偉幾乎連身上的零錢都掏了出來，大概有個接近100美金左右，遞給了那名長得身段妖嬈、五官精致的服務員。
“這個給你，用來做車費吧。”姑娘嫣然一笑，鮮花怒放。
連雲偉本想矜持一下，但考慮到自己離回去安全屋還需要一段時間，便很幹脆的地接了過來，可那姑娘輕輕地抬起手臂張開手掌，手掌裏有一支筆與一個小本子，看著連雲偉笑靨如花。
“將你的電話給我，錢你是要還我的。”看著連雲偉滿臉驚愕，姑娘笑語吟吟地補了一句。
有些尷尬的連雲偉趕緊接過紙筆，在上麵寫了一個號碼與名字。號碼還是真實的，但他打算待會兒就將手機卡扔掉，反正是上午飛機落地之後禿子給的。
擺脫那個小姑娘之後，連雲偉提起自己的小背包衝進洗手間，擦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他隻是有些心虛，覺得像是做了什麽對不起誰的事情一般。但仍舊站在鏡子前看了看自己，左看右看都覺得自己不夠帥氣俊朗啊，為什麽這女孩會要自己的電話呢？接下來他又花了一點點時間回憶從自己進門之後看到的一切事物，確認這名女子在自己一進來之後便在咖啡館內了，其他服務員叫她“娜美？”、“娜妹？”
應該不是誰提前安排過來的。
連雲偉心裏終於釋然了。
聽了聽廁所的動靜，在拉開僅有的兩扇門查看了一遍，確認無人。
將可以正反兩麵穿的T恤從頭上褪下來，翻過來之後再套上。連雲偉小心翼翼地扯掉自己黏在眉毛邊的膠帶，從背包裏拿出胡須黏上，又掏出一雙薄布鞋換掉腳上的運動鞋——簡單改變自己的形象的根本條件就是換掉鞋子。可能普通人並不在意，但有心人通常會關注跟蹤對象的發型、麵部特征以及鞋子。
最後，在嘴裏塞進一團可食用的威化紙之後，連雲偉對著鏡子裏有些猥瑣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沒忘了把小包下的拉鏈打開，翻出防水袋套在小包外麵。然後在門後聽了聽走廊的動靜，拉開門，從右側走出防火通道，進入到咖啡館背後的商場。
從這裏離開是最安全的，商場裏出口眾多、遊客如織，而且商鋪裏隨便扯上一件道具就可以再次改變形象。
他仍舊是信不過楊胖子，即使懷疑楊胖子是臥底，但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隨時都會有風險。陽光城的局麵動**不安，估計有大半是這楊胖子在裏麵搞風搞雨。至於楊胖子所說的那一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才去黃家的種植園探路的說話，連雲偉完全不相信。如果說楊胖子不是警察，那麽，這小子就是想獲得黃家的一些東西，比如某條線路的運輸權之類。那麽如何獲得？這就要楊胖子證明自己的能力了。
有時候找到對方的根據地大鬧一場然後再全身而退，也是證明自己能力的一種方式，尤其是在這隨時會橫死街頭的地下社會。
連雲偉走到商場的東邊大門，看見一家熟悉的店鋪，店鋪門口插著幾麵小小的紅旗，上麵的五角星閃閃發亮。他心中莫名地激動，走進去想順手挑幾樣東西給慕容婧，突然想起自己現在囊中羞澀，便在店內轉了一圈，剛想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遠遠地有像爆竹般的聲音響起，聲音清脆短促。
他楞了一下，瞬間快步走出店鋪，站在街頭左右看了看，發現街頭往西的方向車流已經停了下來。有人下車正圍在一起對著前方指指點點。
楊胖子！
連雲偉將背包緊了緊，拔腿就朝著西邊狂奔過去，一邊奔跑一邊迅速思考著各種可能。
隻是祈盼這死胖子別真他媽死了。
萬一他們真是警察呢？
想到這，連雲偉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