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不算正常的一天（3）
連雲偉在離現場還有100米左右的時候便放緩了腳步，幾台汽車連環撞在一起，有一台車已經冒出濃濃黑煙，一大群人圍著一圈正在指指點點，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一名穿著製服的警察正在疏散人群，還有兩名警察正在驚惶地小心翼翼的接近冒煙的汽車，手裏提著滅火器，對著那台車就是一陣狂噴。
連雲偉走進人群，一隻手在皮帶內側扯出黏在那兒的手術刀用拇指壓著放在手心，另一隻手在前方不斷扒開擁擠的人群，擠到了最前方。他不知道哪一台車是楊胖子等人的，隻看見有三台車上都有彈孔。
旁邊的人群嘰嘰喳喳，大部分都在用本地話互相交流著。連雲偉的緬因話不是很好，在這樣的場合也無法用自己蹩腳的語言去想本地人谘詢，突然他看見了自己右側不遠處，咖啡館那幾個白人也混在人群中，正在滿臉嚴肅的觀看著亂七八糟的現場。連雲偉身體像遊魚般在人群中滑動，然後站在白人身邊搖頭晃腦地唉聲歎氣。
“太悲慘了，太悲慘了，死了很多人吧。”
“不不不，一個人都沒死，太沒意思了。”一個圍觀的白人語氣很不高興，轉過頭看了這留著胡須一臉猥瑣的亞洲人。
“啊？都成這樣了，還沒死人？那是沒意思哈。”連雲偉搖搖頭，配合著白人表達著失望之情，心裏腹誹這孫子怎麽就唯恐天下不亂呢。
他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看周邊的環境。這是一個丁字路口，從咖啡館出來如果是開車，就必須得往這條路離開。自己身後是一棟7層小樓，一樓的門麵幾乎都是小吃飲料，來往的人十分混雜。對麵十幾米有一個小廣場，廣場除了入口空曠之外，三麵都是4層左右的小樓房。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個轉角路口都是最適合狙擊的好地方。
“那幾台車溜得太快了，不過應該也有人受傷了的。”另一位白人語氣平淡，連雲偉看向對方的時候，發現他正在朝與自己最先說話的那個白人再對視，便明白這孫子是在安慰同伴沒看見血而不爽的心情呢。
“哇，這是專業級別的啊。我隻在電影裏看過。”連雲偉的聲音不大不小，像是在自言自語，低頭有些遺憾地看著自己不能拍照的手機。
“當然。”第二個開口的白人鄙夷地看了看身邊的土包子，“7.62毫米的子彈，兩發一組。要不是開車的太油滑，現在肯定就是，砰……，上天了。”
“你們好厲害，這都能看出來。”連雲偉滿臉讚賞，眼神崇拜。
那幾個白人不再搭理他，連雲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他看見還有幾名警察正在詢問幾名坐在地上的人，那幾個人應該是撞在一起的車主們。其中一個女孩滿臉鮮血，那應該是頭部撞擊所致。還有一位穿著亞麻襯衣的男士半躺在地上呻吟，肩膀上鮮血汩汩流出，一位警察蹲著在幫他包紮。
他在手機上撥下楊胖子的號碼，將手機放在耳邊，轉身從人群中擠出，電話響了無數次之後無人接聽。連雲偉想了想，朝咖啡館方向走了幾十米之後，沿著斑馬線走到對麵，伸手攔了一台人力三輪車，隨意說了一個地址，然後再度摁下重播鍵。
電話仍舊是無人接聽。
連雲偉心急如焚。
如果楊胖子真是有三長兩短，這之間的誤會能不能解釋得清楚是兩說。關鍵是萬一楊胖子真是臥底警察，即使是他的死與自己無關，自己也將背著這歉疚過一輩子。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歉疚。
左思右想，連雲偉還是撥下了禿子的號碼。他想讓禿子利用自己身邊的資源調查一下楊胖子的真實身份，其次就是最近陽光城來了些什麽人？禿子的兄弟們有沒有接到什麽風聲。但他剛剛撥完號碼還沒按下通話鍵，自己的手機便震動起來，號碼正是楊胖子的聯絡號。
“楊胖子，你沒事吧？”
“連兄弟，我命大啦，沒事啦沒事啦。對了，不是你安排的兄弟吧？”楊胖子在電話裏的聲音仍舊中氣十足。
“楊老大你就別他媽取笑我啦，你知道我他媽的那是在虛張聲勢。”連雲偉籲了一口氣。“你的手足，沒受傷吧。”
“傷了兩個。能夠毫發無損，是我的運氣。連兄弟，有人跟著我，就肯定有人跟著你，你得留點心。”
“我一天總得有幾回，習慣了，不出現我就難受。”
孤獨的人最冷漠，孤獨的人卻也最容易被感動。
楊胖子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連雲偉心裏有些感激。
“是啊，我說要是周睿那孫子敢開槍，我就撕了他。”楊胖子的嗓門壓低，說完之後又開始笑了起來，“所以連兄弟啊，陽光城不大，咱們應該和平共處，彼此守望啊。”
“周睿是誰？”
三輪車外麵的聲音過於嘈雜，連雲偉用一隻手蓋在手機上，臉色有些不爽。但卻在心裏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哦，一個禿子，外號‘魔獸’。”楊胖子大聲回答，“不說了不說了，我與我兄弟到醫院了，你趕緊去幹活去吧，祝你一切順利。”
電話裏傳來盲音，連雲偉放下手機，趕緊撥下禿子的號碼。
“大鳥？”禿子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在某個幽閉的空間。
“楊胖子、楊韶華，他對你很了解。”
“那就證實了我倆的猜想。”
禿子曾經也與連雲偉提及，這個楊胖子，極有可能是臥底警察。從他在酒吧裏出現的那一天開始，緬因國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都有楊胖子的身影。
“我與他接頭聊完之後，這小子一出門就遇襲了，跑得快但也又兄弟受傷。我沒有近距離察看彈孔，但從選擇的位置以及一擊之後離開，恐怕又是某位曾經的同行出手。”
連雲偉已經讓三輪車停了下來，沿著人行道朝著唐人街走去，他看見了岔道口的那棵大樹，繞著大樹走過去200米，便是熱鬧的osean大超市。楊胖子說了，超市左側的小巷子，有一棟刷著黃色油漆的三層樓房，那裏是黃家的一個貨款收集點。
“你呢？碰到什麽異常的事情沒有？”
連雲偉腦子裏一瞬間閃過那個漂亮性感的女服務員，但隻是想了想而已，便回答禿子，“沒有。但我想搬出安全屋，自己找個地方住。不需要給慕容婧帶去危險。”
“那你現在準備去幹嘛？”
“我打算幫人家花點錢，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呢。”
連雲偉已經繞過那棵尺寸驚人的大樹，在緬因國，尤其是日光城，這種大樹隨處可見，樹進人退、樹大人敬、樹老人拜，人樹和諧共生的現象見怪不怪，是一個普遍的存在，還有人說，也許有一天，日光城就會被大樹侵占，消失在熱帶雨林當中。
巷子大概有8米寬，一邊的石灰石建築便是楊胖子說的那棟小樓，正對著超市的地下停車場入口。小樓外牆上黃色的油漆已經開始脫落，黃色白色斑斑駁駁交織在一起。一樓有一個小院，院子裏一棵柚木遮天蔽日，枝芽越過小樓從樓頂蜿蜒到隔壁的院。院子用鐵欄杆圍成一圈，欄杆上全是鐵鏽與青苔，下半部分牽滿了綠色植物。
連雲偉有些詫異，這他媽真是楊胖子所說的那個收款點嗎？這棟樓的外部看上去如此破舊不堪，柚木那種生長方式更加增加了安保難度。
走近觀看，院子入口的鐵門上用一麵刻著‘泛亞進出口’公司的小銅牌標明了位置。銅牌鑲嵌在正門左邊的鐵欄杆的鐵牌上，隻是三個銅牌中的一個，還有兩個掛著律師事務所與財務公司的招牌。幾個銅牌一點都不顯眼，極少吸引路人的注意力。
楊胖子說過，這幾家公司從來不接待未經預約的訪客，假使有人湊巧經過並且往裏麵察看，看到的也都是尋常事務。一名年輕的小夥子坐在玻璃櫃台背後，櫃體材質看似玻璃，實際上卻是防彈的聚碳酸酯塑料。他身後有一個小小的房間，除了幾把模壓成型的塑料椅之外，沒有其他家具，小房間有一扇門，通往更裏麵的辦公室。
當然了，也不會有人會意識到這位安靜坐著的前廳接待員，實際上是全副武裝，他曾經是某個國家的突擊隊員，作戰經驗豐富。你也不會發現隱蔽在各個角落的監控攝像頭、被動式紅外線運動檢測器與藏在每扇門裏的平衡磁性開關。
辦公室深埋在其他辦公室之中。實際上是一個房間中的房間。厚達半米的橡膠塊隔在室內單元與外麵的水泥牆之間，一切震動、特別是交談聲都不會被傳導出去。辦公室隔間還接著一套全頻道的天線係統與頻譜分析器，這套係統不斷搜尋超頻、超高頻、甚高頻與微波信號。任何試圖竊聽房間內的交談聲都是不可能的。不僅如此，通常“訪客”到達之後，他們的交談聲還有受到雙重反監聽保護，一種是白噪音發生器，一種是所謂的雜音磁帶，即便有人繞過了嚴密的安保手段，也無法在偷聽到的內容裏將交談者的談話與背景噪音區分開來。
一樓除了這間“房中房“的辦公室之外，還有6間排列成棱形的小房間。在‘訪客’離開之後，房間裏的人會不定時間地開著兩台防彈凱迪拉克凱雷德將‘訪客’送來的包裹運走，運送的頻率取決於金額的多寡，運送的小隊所使用的武器配備十分精良，每個人都配備著M4自動步槍與貝瑞塔PX4風暴手槍，其中有一挺班用機槍。他們會在黃家的商場負一樓轉一圈之後，再去銀行或者黃家其他的產業內，這也是最簡單的洗錢途徑。
連雲偉大步走過小樓，在心裏細細揣摩著楊胖子敘述的情報。他知道如果連楊胖子也不敢動手的話，那麽自己現在貿然行動，純粹是找死。
樹蔭中的攝像頭緩緩旋轉，連雲偉將身軀貼近了欄杆，他前方幾米遠就是人行通道，他打算走過去對麵攔車離開。
先向慕容婧說說這事之後再決定吧，也許可以向馬光宇匯報之後，會有其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