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与赵炳光的初次见面
马里奥,太子城。
赵炳光,马里奥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副总统、企业家、慈善家,无数报刊杂志的封面人物,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他在太子城,还有一栋矮小、阴沉、陈旧的办公楼。其所在的坦尼尔大街更谈不上如何优雅,街道两旁尽是冷清的咖啡馆、折扣商店。这个地址登记的不是商业用途,而是一位早就消失在人间的某个人的名下。连云伟曾经打电话过去这间办公室,一个粗暴的女声劈头盖脸地一顿问,然后告诉他,这里是私人住宅,没有连云伟要找的那个人。
在于教士接触的当天,连云伟用了各种反跟踪手段用来甩掉或许存在的尾巴,都没让自己放下心来。他兜着圈子在走到海洋公园,多次掉头折回,或者突兀地横穿过马路,有或者走进书店找一本书安静地看上十来分钟,他似乎甩掉了跟踪者,但他仍旧没有轻松,因为对于教士,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可言。
教士告诉连云伟,唯一的方式就是让赵炳光假死。但这个问题却不是教士或者连云伟能安排得了的,必须得让赵炳光配合,否则一切都是操蛋。教士还直言不讳地告诉连云伟,李明海就是自己杀的,但他却不愿意说雇主是谁。只是,连云伟已经大概推测到了——田桂华所说的、蒋春所找到的信息所显示的,都指向了一个人:赵炳光的妻子,安琪。
但那不是连云伟所要操心的事情,李明海并非什么好人,连云伟也没有那种所谓的经不起推敲的正义——恶人就当有恶人磨。当他们行走在法律之外的时候、坐在奢华的大宅里抽着昂贵的雪茄的时候,本该就有这个意识。
但教士的策略与连云伟不谋而合。他还在考虑一个问题,真正意义上,这一群 所谓的‘兄弟’之间,大概是赵炳光最爱惜羽毛了,所以,能够从赵炳光的嘴里得到的信心,肯定是相对最真实的,那么幕后究竟是田桂华还是姜洪波,就容易判断了。毕竟赵炳光不会自己蠢到找杀手来刺杀自己。
只是,教士还提及一个人:葛琳娜。一位女杀手,据教士所说,葛琳娜应该是赵炳光豢养的杀手之一,在教士以私家侦探‘亚奇’的身份帮赵炳光处理过一些灰色事宜之后,葛琳娜曾经追杀过他,但葛琳娜应该被画家也伤得不轻,所以最近突然销声匿迹,不知道是不是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对自己发起致命一击。不过教士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十分轻松惬意,似乎被这女人追杀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教士需要找到赵炳光,然后让赵炳光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假死一次,具体用什么方法,教士没说。只是他让连云伟目前仍旧做出一副要暗杀的样子来,该干嘛就干嘛,等待自己的通知。
这个地址,也是教士所给的。
最后,他终于站在了坦尼尔大街的艮比拉大厦的门口,伸手按响了门铃。
在经过一系列的安保检测之后,他搭电梯到了四楼,两位安保人员挥手示意让他往里走。一位年轻女人给他开的门,指点他在走廊里一把很不舒服的椅子上坐下,走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勋章、照片与荣誉证书。连云伟还发现,墙壁上贴着的墙纸下很有质感,像是还垫着上面东西,应该做的是隔音处理以及反监听系统。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再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一分不差!时间是傍晚的6点30分。
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穿着紫红色的套裙,高鼻深目,头发像黑色的缎子般光滑,皮肤白皙。她在连云伟坐下来之后,便走进一间屋子内,半分钟便端着托盘走到连云伟面前,上面放着热腾腾的咖啡与一瓶矿泉水,微笑找示意连云伟选择。连云伟点头致意,伸手拿了那瓶矿泉水。
连云伟发现,女人的手指修长,右手的食指与拇指的夹缝衔接处有茧,食指左右两侧也十分明显。女人似乎也看见了连云伟正在观察自己,迷人地冲连云伟一笑,转身离去。
没人与他有过对话。
六分钟以后,女人从室内走出来,对着连云伟点点头。连云伟放下手中的矿泉水,大步随着女人走进办公室。他推测这栋楼除了自己进来的大门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暗道。赵炳光应该是在自己进来之后,从暗道进来的办公室。
“你得手表得交给我帮你保管,谢谢。”
褪下手表递给那位年轻女士,进到办公室,连云伟扫视了一下空****的房间,大概20个平房的室内只是摆放了一张办公桌、一把大班椅,右侧角落里有一个黑白相间的高尔夫球杆袋,对称的角落里放着的高几上,咖啡机与矿泉水占掉了很大的位置,旁边摆放着2米高的铁皮文件柜。文件柜旁边有一道褐色的木门。
女人毫不介意连云伟的扫视,接过连云伟递过去的手边拿在手里。她在前面轻轻拉开那扇褐色的木门,站在连云伟左侧左手做了个虚引的动作。连云伟迈步走进房间,脚低下松软厚实,整间屋子的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灯光柔和。在屋子正中,两张单人沙发与两张双人沙发围成一圈,沙发中间摆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面空****的。那个男人背对着门口斜靠在沙发上,在听见声音之后,‘倏’地转过头来。
狮鼻海口、眉毛粗黑、满脸精悍,这个男人对权利的欲望十分强烈。这是赵炳光给连云伟的第一感觉。赵炳光从沙发上站起,伸出一只手,等待着连云伟走近与他握手,然后右手与连云伟相握,左手抓住连云伟的另一只胳膊拍了拍,这也证实了连云伟的推测,身材也十分健硕,不是那种壮年人特有的健硕,而是长年坚持锻炼而来的。
只是那双浓眉下的眼睛里充满血丝,眼圈发青,看上去十分疲累。
“你姓周?我看你十分面熟。”
落座之后,赵炳光便看着对面的连云伟,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
“对的赵先生,我平常也听人这么说,大概我长了一个大众脸。”连云伟将身体在沙发上移了移,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他今天穿着浅棕色亚麻裤、淡棕色亚麻衬衣、浅棕色休闲鞋,下颚黏着一丛胡须。头发早就长出来了,虽然很短,可恰恰衬得连云伟十分精神。
赵炳光对这回答不置可否,将庞大的身躯朝前俯身,盯住连云伟,“听亚奇说,你找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说说看?”
坐在他对面的连云伟依旧保持着轻松的姿势,可脑海里不断翻腾,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才能让赵炳光相信,至于说能否接受自己的提议,对于赵炳光这样多疑且有权利的人,至少连云伟在今天是不抱什么希望了的。
看着赵炳光‘威势十足’的模样,连云伟点了点头,也将身体朝前方略微低了点,眼神与赵炳光对视。
“赵先生,有人要杀你。”
赵炳光保持着笑容,点了点头,一副‘这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的表情。
“我就是被派来暗杀你的那个人。”连云伟保持着身姿不动,如果现在赵炳光敢呼喊、或者有什么夸张的动作,为保安全计,连云伟会迅速扑过去控制住他,有必要的话,伤害也是会的。
赵炳光的神情僵硬了一秒,然后将身体靠后,一只手搭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之后低声地问连云伟,“意思是,周先生,你打算在这样的环境内将我杀了,然后逃之夭夭?”
扫视了一眼墙角两个全景摄像头、以及还有适合安装监控却一片空白的墙壁,连云伟也笑了笑。
“赵先生,我没有恶意,我并不想做这件事情,所以才来与赵先生探讨,我们该怎么办?对了,不需要按你沙发下的警铃,如果你的安保真要是冲了进来就不好看了。”
赵炳光的手僵在原位,另一只手抬了抬,示意连云伟继续说下去。
“赵先生应该明白,关于针对你的杀手令不止这一次了。赵先生能躲开一次两次,但也很难避开一而再再而三的这种琐碎的事情,会烦、会暴躁、会恶心会食不甘味。而且以现在赵先生的身份,经常有杀手针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会让你的政治对手抓住把柄,当然赵先生肯定有对付你的政治对手的手段,但关于政治,能得人心的事情何必需要去使用武力呢?这点赵先生比我们明白多啦。”
连云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赵炳光的神情。
赵炳光脸上沉静,抬抬手,示意连云伟继续。
“赵先生的过去、或者说赵先生的发家史,经常被一些小报拿来炒剩饭。而赵先生背后的那些故事我们暂且不提,可究竟有多少人想要赵先生永远地闭嘴,赵先生你也应该心知肚明。难道赵先生不想一劳永逸?找出那个算计着要你去死的人?”
静静听连云伟说完,赵炳光沉默半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连云伟。连云伟嘴角带笑,也看着赵炳光的眼镜。
“政治家的竞争,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赵炳光开口了。
“比你所想象的,更要肮脏,周先生是道上的人,与亚奇应该交情匪浅我才这样说。不过,出了这个门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懂吗?”
连云伟笑呵呵地点点头。
说到这儿,赵炳光突然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一只雪茄,先是递给连云伟,“你抽烟么?”
“谢谢,我不抽。”
赵炳光慢吞吞地剪掉雪茄帽,划上火柴,将雪茄凑近火焰慢慢转圈,仔细观察着燃烧是否匀称,然后轻轻地撮唇吹掉白色烟灰,再放进嘴里吸上一口,满意地吐出一口烟。
“嗯,我就是喜欢这个。”
连云伟笑笑,抬手示意赵炳光继续。
“那么,周先生,你对我了解多少?”赵炳光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却将话题绕到了其他地方。
连云伟也不着急,从容地笑着回答,“您是说媒体上的还是私底下的?”
“随意,随意。”
“那么,我可以从赵先生懂事以来的事情背起,一直到最近为止,可以为赵先生做一本编年史,我这样说,算是了解么?比如你15岁喜欢的那个女孩现在干嘛去了,比如你当年有一批货物丢失,损失了200万美元是怎么补回去的……。”
赵炳光的雪茄夹在手指尖,瞳孔变成针尖般大小,盯着连云伟。
无所谓的耸耸肩,连云伟脸上保持着笑容,不再说话。
“知道得是不少,连先生。”赵炳光也忍不住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代表警方还是代表个人?你不怕来了就走不了?”
“我代表的,是我个人。”连云伟被拆穿身份,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赵先生说笑了,你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我既然敢一个人来,你也敢接见我,其实我们已经就达成了某种默契了,对吗?”
赵炳光那张威严十足的脸上原本是僵硬的,突然之间冰雪消融,满脸笑意重现。
“你是个有趣又有胆量的人,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聊一下了。”
“当然,赵先生,你也可以叫密室里面的安保不用那么紧张,我都听见枪栓声了。”连云伟神情一丝不变,像是聊家常般地,抬手指了指后背。
从头到尾,他都称呼赵炳光为赵先生,似乎没把眼前这个家伙当做马里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统。而赵炳光像是也压根儿也不在乎这个。
“他们没接到我的通知之前,是不会进来的。”赵炳光一只手抓着雪茄,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沙发背上轻轻敲打,皮革的声音沉闷而细腻。
“那么,我们再继续聊下去?”
“好哇。”连云伟不动声色。
“我先与你说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