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杀人者放下屠刀
斐乐大酒店的日班接待领班兼总经理兼出纳的坤兰正在值夜班，因为唯一的夜班接待兼保安猜雷要休几天的假。坤兰在跟猜雷谈好了休假要扣除相关薪酬及福利之后，倒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反正自己的家人就住在顶楼，晚上在楼下不用上去陪那个凶恶的婆娘也不是坏事，难保会在某个深夜，会有一位醉醺醺的单身女郎前来投宿，然后……，然后……。
坤兰开始考虑细节，想好了哪一层楼的哪一间房最安全最舒适，以及第二天要与女郎分开的时候该用什么样子的语言及什么样子的语气比较不伤害人。他越想越兴奋，忍不住摸摸自己粗壮的脖子跟结实的大腿，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等待着那位女郎的出现。
坤兰是位非常矮的胖子，清澈明亮的蛤蟆眼好像有一种颇为友善的神情，但其实里面没有任何表情。头发稀稀疏疏的，粗大结实的双手交叉着放在接待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和接待台相比，他的高度有点让人难过，但坤兰每次到自己值班的时候会有一张专门的椅子，让他看上去很有气势。
看着看着，坤兰开始打瞌睡，眼睛仍旧睁得老大，但他已经是半睡着的，不过如果这时候有人拿着刀子从门口走进来，他还是会知道，而且会猛地按铃。
面朝街道、镶着黄铜边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位年轻男性走了进来，身上像是怕冷一般地套着一件夹克，一顶鸭舌帽拉得底底的，叼在嘴角的香烟冒着烟雾，一副看上去十分随意却又不失机警的模样。他缓步走到接待台前，轻轻敲敲台面。
“醒醒。”
“只剩下四楼最尽头的房间，而且浴室在外面。不过保证不会吵闹。房间没有洗浴用品，需要使用请在这里购买。还有，只收现金，不接受信用卡。”坤兰抬了抬眼睛，有气无力地介绍着房间，中间还抬手指了指身后挂着的房间价格。
凌晨一点四十，来的不是宿醉的女郎。坤兰很失望。
年轻人眼睛转了转，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上去几张钞票，“成，那就给我这间好了。”
“不需要这么多，请给我证件。”
“给你当小费。”年轻人用手指夹住烟，轻轻吐着眼圈，另一只手掏出证件递给坤兰。
“不收小费，这酒店是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坤兰的声音略高，眼睛睁大，语气里有些骄傲，短短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打着，将年轻人的身份信息录入。
证件上的名字叫聂泽，来自于离巴亚城不远的某个县城。
“很好的酒店，你一定是个很大方的老板。”年轻人笑了笑，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坤兰递过来的零钱，在坤兰转身从墙壁上取下钥匙的时候，年轻人眼睛快速地在大堂内扫视了一圈，然后接过了钥匙。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听说这片街区比较乱，你们这儿住的都是什么人啊？我担心等一会儿出来洗个澡就回不去了。”
“不可能，这是我的酒店懂吗？四楼就住了一位老太太，还有几对情侣。”坤兰翻翻白眼。
“哇，老太太一个人敢住你们这种街区，哦对了，当然，住在您的酒店是不会有问题的。”
“老太太挺可怜的，回来的时候还是警察送过来的，一身伤，唉，真可怜。好在有一个小女孩陪着她一起回来。”坤兰叹了一口气，他是真心觉得这老太太挺可怜，不过这不妨碍他该收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的原则。
而且那个小女孩长得还真的很漂亮耶。坤兰脑袋里转过一丝猥琐的念头，但马上克制住了，毕竟小女孩的年纪跟自己女儿相差无几。
年轻人点了点头，冲坤兰比了个大拇指，“你真好人。”
“你还没拿洗漱用品呢。”坤兰微笑，从柜台下拿出一次性洗漱包放在台面上。年轻人再次微笑致谢，走到电梯边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将香烟掐灭，用一张纸巾将烟蒂塞进了裤兜里。
电梯门合上之后，坤兰看了看空****的大厅，再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哀叹一声，才两点不到，这时间太难熬了。他有些想念猜雷没休假的日子了。
哈欠才打了一半，那双手也刚刚抬起想伸个懒腰的时候，大门再次被推开了。坤兰打算用温柔的微笑来装饰自己的脸的时候，笑容僵住了，嘴唇半开半合，眼神瞪得老大，脸上的神情十分奇怪。
进来的男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长发朝后梳着，扎着油乎乎的马尾辫，崎岖五官上一条蜈蚣般的伤疤蔓延，神情阴鸷眼神凶横，一件花格子衬衣放在腰带外面，下身穿棕色的休闲裤配着大头皮鞋。他径直走到接待台前，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往坤兰面前一放，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如果能够将鬼怪吓死的表情也算笑容的话。
“给我开一间房。”声音干哑生硬。
“没了。”坤兰回答的时候，那个丑汉的话音未落。
“嗯？”丑汉收起了笑容。
坤兰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正常多了。
“嗯，没了，住满了。”坤兰强烈压制住离开座位逃跑的冲动，他现在太想回到楼顶那个恶妇妻子的怀里了。不过他还有依仗，他的手悄悄地伸进柜台下面，放在了警铃上。
“住满了？老板，不要以貌取人嘛，我长得这样我也没办法。”丑汉再度咧咧嘴微笑，将一双布满疤痕的手放在台面上，轻轻敲动，像是在弹奏着一曲动听的钢琴曲，只是，他的手指敲的位置离自己的身体有些距离，恰恰在坤兰按在警铃的那只手上面。
坤兰毛骨悚然，但还是坚持摇摇头。
“真的是住满了。”
“要不，我住顶楼？明天或者我会有其他的朋友过来，也跟我一起住顶楼？”丑汉似乎知道自己的笑容十分有效，嘴巴越裂越大，露出满口白牙，配上眯着的眼睛就像是豺狼在对着猎物。
“我再看看吧？希望有客人订了房间但没有赶过来的，怎么样？”
丑汉不去拆穿这明显的谎言，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
“哦，看看看看，我找到了，还的确有一间房，在四楼，独立卫生间，有电视有空调……。”
“就这间好了。”
坤兰满头大汗，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按动着，丑汉递过来的证件跟丑汉的面容没有丝毫的联系，上面的名字是金久岳，来自科尼亚国。坤兰在心里腹诽，你他妈找个假证件也找得跟自己像一点啊，那这么一位帅哥的证件就来开房，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骗吗。
“这是我以前年轻时候的照片。”丑汉漫不经心的递过几张钞票，“你赚了，把别人预定的房间给了我，再收一次钱。”
“说笑了说笑了，客户电话预定的，并没有给钱。”坤兰接过钞票，又递回去一张，“不用这么多，我们这里，不收小费。”
丑汉点点头，跟刚才的年轻人一样冲坤兰比比大拇指，接过钞票跟钥匙，大步走向电梯。
坤兰在后面再次长叹，心想值夜班还真是个担惊受怕的活，虽然说这条街也有人罩着，但每次叫那帮人过来帮个忙，花出去的钱足足要自己一个月的收入。这酒店还是转出去算了，自己接过来十几年了也赚到了下半辈子的花销。
他心里又开始念想着猜雷，心想自己这次扣掉了猜雷的薪酬跟福利，会不会有些过分呢？可这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间一闪而过。
……
用“金久岳”这个名字开房的云盘上到四楼，他在心里也对这证件腹诽不已，可临时实在是不好找证件了，在街上遇到那位好死不死喝多了正在到处找女人的‘金久岳’，便一瞬间击晕别人之后，掏走了别人的证件跟钱包。对于这种事情，云盘表示毫无心理压力。
走出电梯，云盘先是看了看空****的过道，在经过405门前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仔细听了听，然后走向斜对面的410房间。用房卡将门打开之后，云盘没有开灯，而是迅速将门关上，再次仔细听了听，然后才打开灯，看了看房间简单的设施，走到床边坐下。
将连云伟送到黑水旅馆附近之后，云盘本该上到后山去侦查一番，可连云伟突然改变了主意，请云盘赶到斐乐大酒店。他跟云盘说，万一那个小姑娘会将老人送回酒店并且在那陪伴呢？如果小姑娘真知道一些内情，那么极有可能会被灭口。
毕竟巴松已经死了，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云盘拿出自己的手枪，那是一把老式的柯尔特眼镜蛇左轮，在手里掂了掂放在腿边，再拔出腰间的自制的匕首，对着灯光眯眼看了看刀刃，然后抬手关了灯，安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