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这时才有余暇和赵云说话。“赵大哥,衙役说你爹爹早已被伪齐杀害,老夫人出狱之时,听到外面打斗之声惨烈,将孩子托付了一句,不想拖累我们,也撞头自杀了,都是小妹无能,救援不及。”
赵敏说到这里,赵云不禁跪在船舱掩面哭泣。
那渡船的船夫也是义军的一员,不禁安慰道:“万幸梁小哥保了赵将军前来。咱们小的能够平安,也算是告慰前辈们的在天之灵了。”
郭奕将娇娇拥到赵云的身边,示意要娇娇安慰安慰自己的父亲。
见父亲哭得伤心,娇娇拉着赵云的手只是哭泣不止。
众人也不多劝,毕竟还在伪齐境内,不敢多有逗留。
上到对岸之后,一行几经辗转,隔日午后才寻够马匹,至此一路急行南下襄阳。
十天后,到达信阳军,这才放心缓步而行。
这时岳飞的大军已然经襄阳回到鄂州去了。
于是一行人过襄阳不入,继续南归。
这日一早,眼见离鄂州不远。岳云便离开众人,提前快马回返鄂州向岳飞报信。
待到行至中午,用过干粮,一行人刚起程不久,便见前方旌旗招展,只见岳飞亲率六军将士共计三千人马,出城来接赵云。
赵云和郭奕等人不知其故,早早下马恭候。
待到近前,岳飞跳下马快步上前。梁兴连忙给赵云介绍。“这位就是岳元帅。”
其实当年众人从楚州突围出来,赵云和少数豪杰见过岳飞,只因岳飞当时增援楚州晚了两日。众人对岳飞没有一丝好感,因此没有交集,就分道扬镳了。
如今为抗金大业再度走到一起,赵云赶紧施礼。
岳飞抢先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这么拘礼。”
赵云道:“都是岳云他们拼力保护,所受也都是小伤。”
岳飞亲热地拉住赵云。“河北就属你和梁兴两位的能量最大,声望最高,在那样凶险的环境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措置,想见你们该有多么的不容易。”
赵云微笑起来。“元帅过奖了,真的不足以称道。”
这时天空竟然飘起了细雨,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可岳飞拉着赵云,并无上马之意,边走边说些军情事务。众人只得跟随其后,听岳飞说个不停。
“你是新来的,能力不论大小,也只能先从准备将做起,先到左军牛皋的帐下吧。他为人豪爽,应该能合你的脾胃。”
赵云道:“赵云遵命,一切听岳大哥的安排。”
岳飞仰了一下头,忽而笑道:“我这人常常自找苦吃,就像今天这样的天气,能让自己更能吃苦耐劳,身体更能强壮一些。这也是我带这么多人出城的原因。你身上有伤,在雨中行走一定很难受吧?”
赵云苦笑道:“还好,在河北早就习惯了。”
岳飞转身对牛皋道:“牛二哥,你一会儿回去,陪赵兄弟喝点儿酒吧。”
“好嘞,这个我最在行了。”
岳飞解释道:“赵兄弟,我就不陪你了,在早之前,我其实是极喜欢饮酒的,酒醉之后曾有过一些过失。”
岳飞旧事重提。“我的老母亲也要我戒酒,我始终都不肯听从,后来有次醉酒,竟然把同桌的赵秉渊痛打了几拳,其实他人很不错的,如今我已经让他做了知府。我头一次觐见皇上的时候,皇上还提到这件事,所以,从那以后我就痛改前非,不再饮酒了。不过,等到咱们的大军向北挺进,打到黄龙城时,咱们一定要大大的庆祝,每人赏赐两骆驼金帛,我也要再开酒戒,和你们痛饮一番。”
赵云禁不住微笑道:“我倒不想岳大哥赏赐金帛,早就知道岳大哥志在恢复中原,今天才知道,不仅如此,而且要一直打到燕地去,只要打到那里,扫**了虏人巢穴,使我公大志得以实现,那是远远胜过两骆驼金帛的。”
两人相谈甚是投缘,边走边说,不知不觉离城渐近。
郭奕一直不曾插话,这时忽见郊外一处树林旁,站着十几个军卒,正皱眉疑惑间,再一细看,不禁一脸的愕然。
只见一人被绑缚跪在那里,以头抢地。想到之前岳飞说过的话,定是姚番无疑了。郭奕心头不禁一阵沸热。
大军行到刑场前停了下来,岳飞亲自申诉姚番的罪状,最后一声令下。“将姚番就地正法。”
六军主将纷纷上前拦在岳飞面前跪地求情:“元帅,不可呀!”
岳飞慷慨道:“我岳飞既然已经说过,就一言九鼎,岂能儿戏,河北义军,万人就死,他姚番百死难赎其罪。军令当前,再有求情者,该当杖责伺候。”
赵云早已听梁兴言明其中情由,不由得也趋前转身,单腿跪地道:“岳大哥,错已铸成,无力回天,留他一命吧,你将他乱棍打出军营就是了。”
岳飞咬着牙,并不理会赵云,挥手向行刑者厉声喊道:“行刑!”
可是那个行刑者手中刀兀自抖个不停,忽地转身拄刀跪在地上。
郭奕、赵敏也上前单腿跪地。“大哥,你就放过舅舅这一回吧。”
太多的话众将已然说尽。郭奕二人只此一句,也无甚话语好说。
这是雨声渐大,雨水从岳飞的脸上簌簌而下。但见他大踏步向前,穿过伏地众将的身边。
众人不禁回头张望,只见岳飞走到行刑者面前,一脚将行刑者踢开,抽出自己肋下的宝剑,仰天一声长啸。“呀——”
“元帅,不可!”
“大哥——”
众人只觉天边一道电闪,岳飞挥剑斩去,身前血光迸溅而起,姚番的人头滚落在地。
郭奕看得异常真切,身体突地一颤,心头怦怦乱跳。汗水与雨水在身上交融,只觉周身一阵沸热,一阵冰冷,心塞脑胀异常的难受。
赵敏似乎知道他受了极大的刺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岳飞此举是给赵云看,也是给六军将士看,更是给他郭奕看。
赵云早扯过一双儿女在自己怀里。
雨中场景触目惊心,六军将士皆瞠目结舌。
「注:史记中对岳飞杀舅有明确的记载,这里并不累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