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吵了,你們兩個請外人幫忙,有跟村裏的人商量過麽?這年頭世道這麽亂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外麵的人,是能隨便招惹的?”陸五爺又開口了:“我勸你們兩個,還是把人給辭了吧,要不就別在咱村裏呆著,我們村不要招災惹禍的女人。”陸五爺有一會沒說話了,這一開口,就說了狠話。
“那五爺你說,我地裏的莊稼怎麽辦?貴蘭地裏的莊稼怎麽辦?”李大芬不敢跟陸五爺吵鬧,隻悶悶的說了一句。
“村裏的人難道都死光了嗎,要你去外頭找?”陸五爺爆喝一聲,周圍的人一被嚇了一跳,然後有人發出輕輕的嬉笑聲。
陸羽也被嚇了一跳,他悄悄的瞥了陸五爺一眼,心想:“這老頭子平時看著挺和藹的,怎麽麵對一個寡婦的時候,就變得這麽刻薄,難道就因為人家沒了丈夫,兒女還小麽?”他又想到自己,自己雖然並不是什麽弱勢群體,可有時候也會被人針對。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簡單了許多,村裏人無論說什麽,李大芬和張貴蘭都不敢反駁,一言不發,隨那些人去指責說教,貶低自己的人品。陸羽聽得有些生氣,但也不可能為那兩個女人出頭,就叫上言溪安姐弟倆回去。
回去的路上,言溪安說:“大叔,你們村裏的人好壞哦。”
陸羽笑了笑,不知道怎麽反駁,其實他也不想反駁。
李大芬和張貴蘭並沒有妥協,村裏的人就算全部和這兩個女人做對,她們也不能妥協,地裏的莊稼,家裏的子女,都需要人照顧。她們也不可能搬出村去,今年雖然看著沒有天災了,可誰知道下半年會怎麽樣?這可恨的老天,下半年會不會再賞老百姓們一個驚喜?
第二天,李大芬和張貴蘭非但沒有把她們請的那幾個北方男人辭退了,還帶著那群人進了村子,十幾個人高馬大的北方男人,一起進了村子,都在紅土場上站著,像十幾根柱子一樣杵在那裏。村民們一個個都提心吊膽的,以為那兩個“不要臉”的女人,終於要給陽山村惹事了,惹大事。
有幾個機靈點的,就偷偷來陸羽家,喊陸羽趕緊過去看看。陸羽和言家人一起鎖好門去了土場,這熱鬧又不要錢,幹嘛不看。
齊祥是帶頭的,他說要找村裏的長輩首領談談,村裏幾個小輩趕忙去請了。
過了一會,方大平來了,又過了一會,陸五爺領著一幫老夥計也來了。
方大平臉色帶著笑意,問齊祥:“你們這……是要做什麽?”陸羽總覺得,這兩年的方大平似乎變了,越來越膽小怕事了。
“你們想幹嘛?”陸五爺就要硬氣的多,可能真的薑是老的辣,他一臉嚴肅的看著齊祥,不露一絲怯意。
“那啥,陸五爺是吧,我就是齊祥,我們村裏小輩都喊我一聲‘齊叔’,今天我是過來提親的。”齊祥始終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看起來真有些像個老流氓。不過陸羽明白他也就是虛張聲勢,有自己在,這群北方人不一定敢來硬的。
“提親?怕我們陽山村是攀不上你們這門親事。”也不問給誰提親,陸五爺一口回絕。
“老陸啊,這**的事,咱長輩說了不算,得由著年輕人去。”齊祥這家夥麵相雖老,但怎麽看都比陸五爺要年輕個幾十歲,居然大大咧咧的稱陸五爺為老陸。
陸五爺很生氣,胡子都在發抖,他問道:“你們這是要給誰提親?我們村誰要嫁你們的人?”陸五爺可能也是想再硬氣一些,可惜情勢不由人,眼前的這群北方漢子,個個人高馬大,身強體壯,陽山村大部分男人是比不上的。
“我就是想給你們村的李大芬,送個上門女婿。”齊祥也不繞圈,直接就把來意給說了。
“是哪個年輕人?”陸五爺忍著怒氣問道。
“那個誰,洪文武,你過來。”齊祥喊了一聲,一名三十出頭的漢子走了出來,這漢子麵皮紅黑,身材極其魁梧,十根手指粗的跟胡蘿卜一樣,一看就是個很紮實的家夥。
“洪文武是吧,李大芬那婆娘命硬,怕你消受不起。”
“嘿嘿,咱北方的漢子,也不軟。”齊祥笑嘻嘻地開了個半葷不葷的玩笑,逗得陽山村裏的大小媳婦們一陣輕笑。陸羽覺得這家夥實在有些討人厭,言溪安姐弟倆還在呢。
“我們村人多地少,這會兒不會讓他們招贅的。”陸五爺覺得自己不能再退讓了,不然以後在村裏的威望就沒辦法再維持了。
“老陸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李大芬好歹是嫁到你們村來的,已經是你們村的人了,就算是死了男人,你做長輩的,也不能為難她,是不是?”齊祥又指著洪文武:“這小夥子你也看到了啊,不說種田是一把好手,打架幹仗更是不怕人,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進村鬧事,他一隻胳膊就能把人拎起來丟出去。來,文武你來,給陽山村的鄉親們露一手。”
陸羽聽了忍不住想笑,齊祥這家夥倒也挺有趣的。
那個洪文武很明顯是有準備的,他走出來四處看了一圈,朝著一隻石鼓走了過去。其實那也不是石鼓,就是一塊圓石頭,無數代的村民經年累日的坐過,那石頭漸漸的就被蹭的有些像石鼓。
石鼓個頭不小,在一株大楊樹下不知道待了多少年,有一小部分已經陷在了泥土裏。洪文武走過去,紮穩馬步,上身挺直著,彎下身去(這是可以的,參考硬拉的動作),抱住石鼓往上用力。
“哈……”洪文武喝了一聲,然後就在村民們驚詫的目光中,將石鼓穩穩的抱了起來。起身後,洪文武又抱著石鼓向人群走邊走了過來,轉了一圈,又走回去,再將石鼓放回了原地。
這一下,陽山村的村民們被徹底鎮住了,村裏除了陸羽,或許還有幾個漢子能咬牙抱起那石鼓,但要想抱著石鼓走那麽遠,估計就沒人能辦到了。
“怎麽樣?不錯吧?看家護院一把好手,哈哈哈哈!”齊祥又拍了拍洪文武的肩膀,又對他說:“文武啊,咱大夥能活著從老家到這裏不容易,李大芬那個女人你也看到了,是個苦命人,你跟他好好過,以後多生幾個娃娃,長子還得姓……還得跟她前夫姓,後麵也安一兩個姓洪的,咱也得給你洪家留個香火,是不是?”
洪文武點了點頭,眼神十分堅定。
“你要進我們陽山村可以,不過進了這個村就是村裏的人了,村裏的長輩就是你的長輩,老胡家的孩子,以後也是你的孩子(李大芬前夫姓胡),你得善待他們。”頓了一頓,陸五爺繼續慢吞吞的說:“我們這村裏的長輩,該管你的時候我們還得管,你要是想稱王稱霸,也別以為我們村的人好欺負。”迫於無奈,陸五爺隻能答應了。
“陸五爺這話說的對,嗬嗬。”齊祥也不好一直吊兒郎當的,他收了笑意,又擺出一副認真的麵孔,對那個洪文武說:“文武啊,陸五爺的話你得聽著啊,以後能過安穩日子,可得踏踏實實的,好好種地過日子,可不敢亂惹事啊。”
說了幾句好聽的話,齊祥又說了幾句不中聽的:“你雖然是入贅這陽山村了,可你齊叔還是你叔,你從前的哥哥叔叔,也還是你的親人,要是在村裏受了啥委屈,回來跟齊叔說,我給你做主。”
陽山村的村民們氣得牙癢癢,但是沒辦法。
“大羽,你看這事咋辦?”陸五爺忽然點了陸羽的名字。
陸羽愣了一下,心想:“這和我有什麽關係?”他也不好太抹陸五爺的麵子,淡淡說道:“好好過日子就行,咱村的人善良,不喜歡有人惹事。”
“這話說得不錯。”陸羽很給麵子,陸五爺很高興,他點了點頭,又說:“洪文武一身力氣不錯,今天人多,你也耍一手讓大家開開眼吧。”陸五爺雖然是吩咐的語氣,但陸羽聽到他底氣有些不足,似乎在擔心自己不肯答應。
陸羽想了想,笑道:“那行,我試試能不能也把那石頭弄起來。”陸羽打算來一手大的,要徹底的壓製住洪文武剛才那手。
齊祥雖然對陸羽很恭敬,但他畢竟沒親自見識過陸羽的身手。一群北方人看著陸羽,都在想:“這小子白白瘦瘦的,也不知道有啥本事。”
陸羽走到石鼓前,又想了一下,然後彎腰將雙手搭在石鼓的兩邊,輕輕一提,石鼓就被陸羽給提了起來。
這還不算完,陸羽又將石鼓高高舉起,舉過頭頂之後,再用力往下一挫。
這一片地麵似乎都被陸羽給挫的震動了,陸羽用力太大,石鼓竟然被生生的按了下去一大截。原先石鼓不過陷下去一小部分,陸羽這麽一用力,現在就隻露在外麵一小部分。
“籲……”那群北方人都吸了一口涼氣。而陽山村的人則是忍不住歡呼了起來。陸羽聽著歡呼聲,心裏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第一次被幾乎全村的人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