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河南尹一片焦土，杨定在中牟无粮可征，全靠后方运转，必不能久待；而朱儁屯兵濮阳，无险可守，心中必然惶恐。
东平在我们手中，背倚元父、泰山之道，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完全不怕拖延。”
荀彧胸有成竹道。
曹槽便依了荀彧之计，决定静定观其变。
不过还没等到杨定无粮退兵，一场蝗灾就将曹槽逼入了绝境。
曹槽穷兵黩武，尤其是招降了青州黄巾后，从三十万黄巾军中，选拔了十几万人，组成了忠于自己的“青州军”。
青州军和他们家属加起来，总共有上百万人口。
虽然这些家眷在兖州也开始了屯垦，但如此庞大的军事集团，仍然消耗惊人。
在徐州时，曹槽毫不留情地杀和抢劫，也和他需要养活这么多的军队大有干系。
因为青州军实在是太穷了，连黔首的破衣都会抢掠，哪有留下战败方百姓和自己分享粮食的道理？
若是经过几年休养生息，这百万之众，必然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但现在这些青州家眷从事生产仅有一年，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财富，也谈不上替曹槽积蓄粮草，还要靠出外作战掠夺才能存活。
一场铺天盖地的蝗灾，立刻就让曹槽暴露了根基不稳的缺陷。
就在曹槽坐困愁城，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去攻打朱儁时，袁绍派来了和平使者荀谌，意图招揽曹槽。
“袁绍让我把家眷迁到邺城，听他号令，他便会为我提供粮草，并派兵助我夺回兖州。”曹槽环视左右，说道。
在这个时代，冀州号称“千水之国”，境内河流遍布，水利资源丰富。
而且此时也不像后世那么寒冷，中原都还能偶尔看到大象的踪迹，所以冀州的粮食产量比较高。
今年的旱灾和蝗灾，也没有波及到冀州，袁绍手中握着许多粮草，有信心以此将曹槽纳入麾下。
“不知主公作何打算？”荀彧问道。
“文若，荀谌是你兄长，你帮我再去找他问问，搞清楚袁绍的打算。我愿意出钱购买他的粮食，或者暂借一些，将来归还。
不行的话，就看看能不能只与袁绍结盟，我愿以他为主。”曹槽思索着说道。
他还是不愿意投靠袁绍，因此还想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谨遵主公之命。”荀彧拱手道。
没多久，荀彧回来禀报：“主公，袁绍只肯接受你成为他的部属。我兄长友若，虽然和我各为其主，但这些事他是没有必要欺骗我的。”
“唉，那看来我们只能答应袁绍了。”曹槽长叹道。
他的头上，一夜之间就多了好些白发。
“主公勿忧，切不可投靠袁绍。我愿去为主公筹措粮草，以解当前之困。”程昱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
“仲德，兖州早被我们搜索了好几遍，你又去何处筹粮？”曹槽不是不相信程昱，但他也知道自己治下的情况。
现在不管是军队还是百姓，都已经断粮了。之前还可以搞些野菜树皮，这蝗灾一来，连草都被啃光了，哪里还能搞到食物？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若是不能带回粮食，我愿提头来见。”程昱语气决绝，充满了信心。
“那好，我们就再稍等几天。文若，你去回复荀谌，让他把我之前提的条件带回去。若是袁绍愿意售卖或者暂借粮草给我，我可以与他结盟，并以他为主。”曹槽道。
“是。”
于是程昱回了东阿，去筹措粮草。
三天之后，程昱押送着数百车粮食，返回了甄城。
曹槽军低落的士气，在见到这些粮食送入营中后，顿时恢复了起来。
不过随后便有夏侯惇前来密报：“主公，程昱送回来的这些粮，吃不得！”
“怎么回事？”曹槽问道。
“主公且随我前往查看。”夏侯惇道。
曹槽带着荀彧等亲信，随夏侯惇进了粮仓。
“砰”，夏侯惇打开一个木桶，对曹槽说道：“主公请看。”
一股浓烈的腥膻之气扑面而来，众人探头往桶中看去，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1
“这……”曹槽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待我去叫程昱前来询问。”夏侯惇道。
“元让，且慢。”荀彧已从震惊中清醒，拉住了夏侯惇。
“文若？”夏侯惇面露询问之色。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知道，即便东阿也没有几粒粮。”荀彧对众人道：“这些肉脯，恐怕就是仲德最后的努力了。这时候我们不应该去逼问他，就算问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文若所言甚是，此事不宜宣扬，甚至不应该过问。”曹槽点头道。
“我怕士卒会离心背德。”夏侯惇面带忧色，说道。
“不会，其实在这之前，甄城、范县、东阿等地，早已有民相食啖。程昱拿了这些人最后的一点粮食，他们本来也活不下去了。”
荀彧摇头道。
“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曹槽对众人道。
库房里弥漫的腥膻之味，实在让人不适。
随后曹槽下令，无论官兵，禁止讨论所食“肉脯”，违者斩。
结果证明了夏侯惇和曹槽的担忧，实属多余。
众多官兵，总有能看出肉脯来源之人。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在自己的生存面前，其他事都显得太轻了，太轻了。
至此以后，程昱变得孤僻寡言，如非必要，绝不肯与人多做闲谈。
除了公务之外，他便只待在自己府中，闭门不出；也不与任何人结交，数十年未曾露出过一次笑脸。
豫州，小沛。
“陶公病逝了？”刘备一脸惊讶，问道。
“正是。陶公病重时，曾嘱托我等迎玄德为徐州牧，还请玄德勿要推辞。”徐州别驾从事糜竺躬身道。
“此事万万不可，我何德何能，敢为一州之牧？”刘备连连摇头道。
“大哥，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当这个徐州牧？我看不如就依糜从事之言，我们这就前往郯城。”张飞不以为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