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赔偿，我们实在拿不出来。若是把家中所有粮食都送来，我杜氏长房上万口恐怕就要活活饿死。因此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办法。”杜宾道。
秦川点头道：“那你说说，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打算拿土地来抵付今年的赔偿。”杜宾神色凄然地道。
土地就是他们这种宗族世家的根，若不是被秦川逼到了绝境，恐怕是绝对不会主动拿出来的。
当然，杜宾一家也可以逃走。但是一年的赔偿金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万石豆麦，并不值得抛弃所有土地逃离。
因为按照现在通胀计算，一汉亩普通旱地，至少也价值二十石麦；若是上好水浇地，则一亩能值三十到四十石。
杜氏还欠秦川七万多石豆麦，换算成土地约为三千亩。
而杜氏长房拥有一座坞堡五座庄园，起码有数万亩土地，所以不可能为了三千亩而放弃这些基业。
秦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这土地拿来也没用啊，现在早已过了播种季节。再说，我又上哪去找种找这些地的农夫？”
“此事我也早有考虑，若是秦少傅愿意答应我家用土地抵偿赔款，自然那些土地都是已经播种过的，而且是紧挨上林苑成片的地。
并且，我还可以随土地附赠一些徒附，不过秦少傅需要酌情减免一些赔款。”杜宾道。
东汉禁止人口买卖，所以杜宾即使想拿徒附抵债，也不敢明说，只能含糊其辞地让秦川“酌情考虑”。
看来杜宾是真觉得拿秦川没办法，彻底屈服了，不然也不会舍得拿子——土地和人口——出来抵债了。
“不行。”秦川还是拒绝。
杜宾绝望地道：“秦少傅，你是打算逼死我杜氏长房这一万多口吗？”
“就算我今年收了你的地，明年你又拿什么来支付赔偿？继续给我地吗？”秦川道。
杜宾愣了愣神，心中暗想这也不是不可以啊，十年时间就算付出三万亩地，自家也还能剩下一些。不过这种想法，实在有些悲观，也不敢贸然出口，让秦川看透了自己的底线。
于是杜宾说道：“我也想不出我家还有什么值钱的。”
“第一，你至少要再支付给我两万石粮，别说你没有，我知道你家开了几十间粮铺。”
“第二，我将以你剩下的债务，加上我的技术入股，在杜陵与你合伙创办一家水泥厂。”
秦川道。
“水泥厂？”杜宾来不及接着哭穷，而是对秦川提出的陌生名词感到疑惑。
“对，我这也算是给你提供一些支持，不然靠你自己的生产力，每年十万石豆麦还真有点难度。”秦川点头道。
“请秦少傅详细说明。”杜宾拱手道。
“这个水泥厂，我的技术和债权算作八成股份；你负责提供土地和人力资源，算作两成股份。盈利所得，将优先用于偿还我的赔偿。”秦川道。
“不是，秦少傅，我想问的是，这个‘水泥厂’是什么意思？是做什么的？”杜宾道。
“你知道修建城墙用的糯米汁吗？”秦川道。
“略有所闻。”
“这个水泥厂，就是生产‘水泥’的。水泥能代替糯米汁的作用，甚至更为强大，还可以用来筑坝、修路。”秦川解释道。
“那这‘水泥’用处甚少啊……”杜宾沉吟起来。
看起来这水泥用处并不广泛，而且秦川要还八成股，自己仅仅只有两成，实在是不划算得很。
不过已被债务逼到绝路的杜宾，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继续问道：“若是我答应与你合办这个‘水泥厂’，你就不会再催逼赔偿了？”
“注意我前面的条件，你至少还要再给我两万石麦。而且以后每年至少要支付我三万石麦，剩下的部分，才能拿水泥厂的赢利来冲抵。”
“而且，联合办厂这样的好事，也不能让你白白拿走。以后我向你征召‘劳役’，你绝不允许拒绝；你的领地建设发展，若是出现有可能导致我利益受损的情况，我也有权干涉。”
秦川狮子大开口地提出种种条件。
这些东西，杜宾很多都听不懂，但他明白，若是答应了秦川的这些条件，自己大概会成为他的附庸势力。
不过秦川脸厚心黑，又是董太师的孙女婿，眼看权势地位都在蒸蒸日上，朝中无人的杜氏就算投靠他，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总之杜宾在反复权衡之下，最终答应了秦川的条件，签下《秦杜办厂合约》，算是把悬在头上的债务危机暂且解决掉了。
“很好，你回去做好准备，稍后我就会派遣人员前往你的地盘勘测选址，兴建工厂。”
签订合约后，秦川变得和颜悦色，站起来和杜宾以及他带来的家族成员一一握手道别。
送走杜宾后，天色已晚。
田丰前去安排晚餐，由于秦川的亲卫暂时不在身边，所以带了原本的康乐等几个仆人。
这些仆人不会“新式烹饪”，只能又煮了一大锅黍米饭，配上田丰在石炭坝常吃的咸菜和酱，对付了一顿。
“田丰，你明日把在这里的事情，全部交接给胡浩，你随我回长安。”秦川边吃边对田丰说道。
“好的。这里除了给张辽的新部曲提供补给，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了。”田丰点头道。
餐后两人前往新设夜校查看。
这所夜校就是为了培训工业协会成员和工坊工人而新设立的，位于石炭坝基地建筑群中间，和原本的新村夜校并不在一处。
课堂里燃着火把，除了各工坊负责人，还有不少工人也在里面上课。
“怎么是沙小宇在讲课？”秦川有些愕然。
他从昨日到石炭坝来安排好“工业协会”之事后，并没有再过问夜校的具体安排。原本想着南苑示范新村里，有不少人都学过了《汉语》，顾红妆自然能找到合适的老师。
却没想到又是沙小宇。
虽然这个孩子很聪明，但秦川也没打算过要把他往死里用。
倒是田丰略知一二，说道：“沙小宇早已熟练掌握《汉语》和《算数》，还有教授顾红妆的经验。要说夜校教师，还真没人比他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