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华秋这个给人粗莽的大汉说出略带熟悉的言语,赵启险些失笑发声。
当然,在旁人看来自十分正常,华秋说出这种话除了过度自信外,又非词赋,自然无法理解小皇帝的怪笑。
“你?你懂什么?”
卫尉黄庭柱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之味,在他看来华秋只不过是个粗莽野夫,空有武力,不过是靠着桓浩才能登上中郎将之位。
华秋凛冽的目光大胆扫过黄庭柱,其中敌意不作半点收敛。
对方看不起他,他同样看不起对方,那怕黄庭柱掌管着整个南军,职权在他之上。
向圣后和小皇帝行礼说道:“诸公一直思考如何在行军作战中减少开支,岂不笑话,行军打仗焉有减少军饷军粮的道理,此非自损士气?”
他略作停顿,语气比刚才黄庭柱之言还要讥讽三分,“莫非,诸公还想再败?若是再败,不知国是否还能是国。”
桓浩睁眼不经意间扫过华秋。
他只是安排华秋作为打开话题的第一人,毕竟华秋是他麾下在战场上立过功劳之人,官职地位也刚好说的上话。
但是这厮锐气颇重,而且他自身对前线将士不断吃败仗的行为十分鄙夷。
甚至认为,若是他在,必能击败苏承业,
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因之,所说言语,带有鄙视嘲讽之意。
“大胆,”
桓浩厉声喝道:“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你有何意见速速说明。”
他突然跳出来,将本欲呵斥的黄庭柱等人已经到喉咙的话压了下去。
韦一行脸色微变,没有去看桓浩,低眸思索。
柴端本难辨颜色的脸上亦出现几分动容,下面吵归吵,但是他们都没有插手,桓浩突然插手是为何意?
被桓浩呵斥,华秋低头恭顺许多,便向圣后皇帝拜道:“圣后娘娘,陛下,臣以为此非大司农之过,而是战略之过。”
“战略之过?”
光禄勋许广安黝黑的肌肤上浮现出强烈的不满,凝声道:“华大人,你此言,可是,针对当日,议定此战略方案,的诸位大臣?”
他说话很慢,吐字极重,其中不乏警告意味。
紧接着许广安又道:“你,可知,此策乃是,圣后陛下,亲自同,诸公大臣商定的?”
华秋眉飞如鬓,前跨一步自有一种雄浑强大的气场横扫而出,躬身道:“臣只是有更好的方案,既不需征调如此多的民夫,更不需要耗费如此多的钱粮。”
“那是,你自以为,更好的方案吧,”
许广安寒声道 :“莫以为,自己,打过两场仗,就当自己,精通军略了。”
华秋骤然大怒,可见他宽大的手背上已冲上血色,“许广安,你想试试吗?”
“粗野,莽夫,”
许广安拂袖道:“圣后陛下,在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桓浩沉重的吐出口气,对自己这个义子深感无语。
“咳,”
桓浩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气势不减,“许大人,既然华将军腹有国策,你就不能让他先说吗?此次朝议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柴端亦是挺胸抬首,声音沉着,“正该如此,朝廷之上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两位辅政大臣相继说话,朝堂上也彻底安静下来。
韦一行今日颌下山羊胡修茸非常整齐,气色看起来也比往日好上许多,“集思广益,方得良策,既然华将军有所异议,自该畅所欲言。”
华秋在桓浩的微冷目光注视下,身上的怒气渐消,气定神闲道:“圣后娘娘,陛下,臣以为此策已彻底将防御重心转移到了正东方向苏承业所亲率的军团上,”
“如何?以我军之所长,击其之短,难道,不可吗?”许广安有打断了华秋。
坐在上面的赵启也一度不耐烦起来,和许广安初见的时候,这家伙表现的要多沉稳有多沉稳,说还亦是十分吝啬。
今日他才算是真正见到其嘴脸,“许大人,这里是未央宫,总要给人说话的机会。”
许广安动作像触到闪电般,无比迅捷低首行礼告罪,“臣知错。”
韦一行双眉陇起,抬头看向小皇帝,
看来今日果真不同了。
往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小皇帝,竟然在朝堂上说话了,而且还是帮桓浩的人说话。
难道?
“非是不可,”
华秋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我军擅长陆战,引诱苏承业在双江平原上决战自是没有问题,但此战略却已完全忽略了南边荆江港所处局势。”
“如果依胡大人原先定制之策,四城一线改一城三辅,既能兼顾铜乡县和荆江港局势,也无需像现在建造出这么多的据点,”
胡廣最原本的策略,也是形成一条防线,但却是以郢县作为重心,再以临化监利铜乡三地为辅,临化是拖住北方军力,监利则是奇兵所在,
而远离的铜乡则是守荆江港的要地,须防止荆江港被。
华秋语气再次变得不屑起来,“实际上,臣以为,如今战略上很大一部分据点都没有必要设立,完全可以拔出。”
赵启闻微愕,他当然知道韦一行等人最终拿出来的方案,上面有多处据点不过凭空虚设,但他亦知道那就是他们取钱的重要工具,
就是他看见了也没有明说,毕竟那是韦一行等人拿银子的大头。
正所谓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他现在还不能,也不敢同时和韦一行柴端翻脸。
而这个华秋,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不管如何,华秋虽然说的有些多,但最终赵启所要的结果没有错。
随着桓浩一声轻咳声响起。
“臣附议,铜乡之地乃双江郡南方前沿重地,不容忽视,”光禄勋下一名中散大夫出列道。
“臣也附议,虽然如今苏贼主力在北,但若铜乡有失,巴江和双江郡都将陷入极大的险地中,”又一将官走出。
紧接着,早已经得到桓浩命令的人纷纷出言附议。
他们已经在朝堂上沉浸了许久,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出力的机会,也是十分卖力。
韦一行拿着朝笏的手指轻微颤动一下。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也就在此时。
柴端和他似乎极有默契的同时看向上面,带着春风笑意安坐龙椅看戏的幼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