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树梢上的露珠儿还没来得及消退,赵启将许渭所抄录的数万字扔进了旁边的木桶之中,听着身后袁太后对赵征的严厉训斥。
“奴婢叩见陛下,”
李春当头第一个冲上来,在还未干的湿润地面上跪下叩拜道,“奴婢罪该万死,活着还不能替陛下分忧。”
方源已换上了官服,然手上还是不离他的香妃扇,目光中是对李春的浓浓鄙视。
继而笑哈哈的迎接上去,“再见陛下,骤令臣神清气爽起来,便是呼吸也顺畅了无数倍,陛下静修三日,皇威更盛,帝王之气更盛,小臣拜服。”
许渭以粗鄙的目光凝视两人,手中已不见他的锦绣山河扇,一身官府将他颀长的身躯修饰的极有形,透着一股儒雅之气的面容上显得庄严肃穆,“小臣拜见陛下。”
“嗯,”赵启望向他活动并不自如的手臂问道:“手好多了吧。”
许渭十分认真的注视向小皇帝,因身高缘故所以他更像是俯视,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俯视,自己抄了五六万字,你说呢?
赵启哈哈笑过,望向换上了一套崭新甲胄,率领麾下羽林而来的王基,也不避讳屋子里的袁太后直接问道:“十八名影密卫的家人可安置好了。”
王基拱手行礼,“回陛下,已经妥善安置,今后他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着他就取出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向赵启,咧嘴笑道:“陛下,这是账单,您看什么时候报销一下。”
赵启深感愕然,继而看向许渭,又听见身后赵征传出惨兮兮的哭泣声。
直至回到石渠阁,赵启耳边隐约间还有赵征的抽泣声,因未抄录完的缘故,他又被罚了。
赵启盘索着那小子出来,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鄙视,
虽然说一直以来,赵征嘴上说着不满,乃至骂他昏君,但是那忠诚从始至终非但没降,如今还升到九十。
原因是三天来两人基本不是在东部战事就是对弈象棋,偶尔赵征还感慨般与他谈及驰骋沙场的梦想,赵启自是拍着胸脯保证他早晚有一天会领兵为国出战的。
所以自己也不能总让他背锅,要是一朝崩溃就不好了。
“老师,来这么早?”进入石渠阁,赵启很意外看见了坐在上面,还颇为端正的向伯符。
向伯符神情少见的凝重严肃,“三日前那场刺杀,为首之人并非燕人,而是来自一个屠龙会的组织,他们志在推翻本朝以及燕越两国恢复前朝。”
“屠龙会?”无论是现在的赵启还是原主都没有听过这么一个组织,故而颇感震惊。
随行在侧的方源也同样疑惑:“我居然没有听说过。”
向伯符双目炯炯有神,“这个组织自始至终都算不上多庞大,只是一群痴心妄想之徒所组建,今燕越来犯,这群老鼠也就蠢蠢欲动了,
带头之人名叫童兴,其父名为童武,康帝在时,童武因罪入狱,最终被斩首示众,童兴为了复仇被人所利用,率领屠龙会成员才会有这场刺杀。”
向伯符的眉宇间可见升腾起几分怒意,他饮下口酒似是在压制,继续说道:“据老夫所查,童兴从进京都以来,所接触的人极少,其中唯有一人十分可疑。”
“先生,是谁?”许渭掷地有声。
向伯符看向皱眉沉思的赵启,沉吟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那小子是袁世才的儿子袁固。”
王基闻听此言,猛然间捏紧拳头,
继而手臂上不断传来强烈的痛感,“果然是他,从流放的队伍中安然离开返京,难道真的是廷尉所指使的?”
来石渠阁的路上,王基就已经告诉了赵启,在袁世才一家被审判后第五天,袁固就已经消失在了流放的队伍中。
赵启见过张扬,且不说其人素有执法不阿,从不趋炎附势的美名,就是赵启从他的忠诚上也能看出,张扬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只有张大人才能做到这件事,人是从大内离开的,桓浩想要放人同样轻而易举,韦相和柴公同样不难做到。”
向伯符捋须起身,“陛下说的不错,此事之关键在于是谁出卖了陛下的行踪。”
赵启发现向伯符的某种变化,但一时又说不出来,笑问道:“老师以为是谁?”
向伯符自然不会避讳什么,直言道:“当日东部战事紧急,汝之母后为此寝食难安,韦一行又是东部战线的掌舵人,他这时候绝无心思做这件事,
所以剩下的人中,只有柴端和桓浩,你半月前和桓浩已是直面交锋,他又不受汝之母后待见,在此宫廷中步履维艰,若陛下身死,换上赵征那四肢发达的小子,他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
太庙三日,赵启亦思索过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语气显得异常平静,“是不是他,找机会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
方源来了兴趣,“皇上打算怎么试?话说自打小臣入宫以来,还没见过这位叱咤风云的公公呢。”
赵启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张子钧解救出来,只是母后终究是没有将刘家人带入京中,如此想要收张子钧之心怕是有些难度。”
许渭单手落在腰间,纠结了片刻后问道:“陛下只是为了收张子钧为己用才打算为刘氏女平冤的吗?”
“当然不是了,”
赵启不假思索,说话铿锵有力,“朕身为天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京都脚下发生此等冤假错案。”
“陛下真乃圣天子在世!”许渭作揖。
“老师可知晓胡廣对此事的态度?”赵启现在对向伯符确实已生钦佩之心,不但自身武力超强,曾经还官居三公,而后闯**江湖又闯出了一番名声,
从某种层面上说,向伯符的学生并不比韦一行少,只不过向伯符大部分弟子都在江湖中。
向伯符抿了口酒,他喝的乃是经过改酿后的葡萄果酒,十分可口。
“据老夫在朝中的老友所说,胡廣在三天前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儿犯下了大祸,他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言说要将他绳之以法。”
“哦?”
赵启颇感意外,“老师以为胡廣此言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