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书记工程

第十四章 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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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市的干部思想作风整顿搞得如火如荼,峡江大桥工程的工地上,也一样是片热火朝天的场面。工人们搅拌的搅拌,挑沙的挑沙,抽水的抽水……虽烈日似火,但他们却一样干劲十足,时不时的还会有哼上几句山歌或者唱上一曲当下的流行歌曲,换来同行们的哄然大笑。

为了能赶在首届绿化苗木博览会举办之前完工,谢三强不仅特事特办,制定了详细完善的施工计划,还每天一大早就开着车子来到施工现场,和工人师傅们一起喝豆浆啃油条,督促他们克服困难,加班加点,保质保量地按时安成任务。中午,又派人送去凉茶雪糕,严防出现中暑。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又派人送去热腾腾的混沌,有些时候,他还亲自过去,为加夜班的工人师傅鼓劲加油。他的这些以人为本的做法,不仅赢得了工人的人心,也得到了薛明汉的赞许。

一个周末的早上,薛明汉起得特别早。在和雪依凡、王一名晨练完之后,在家用早餐时聊到了峡江大桥,便想到峡江大桥的施工现场去看看进展如何,于是就和王一名驱车来到了施工现场,巧的是,当时谢三强正和公司的员工一起给工人们派发早餐。

“三强,你挺会收买人心的嘛,大清早跑来工地给工人派发早餐。”薛明汉说道。

“我这可不是收买人心,他们为我挣钱,我对他们好那是应该的。对你们当领导的来说,依靠提广大人民群众,而对我们包工程的老板而言,依靠是这些辛勤劳动的工人。可以这么说,工人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的辛勤付出,我们这些包工头将饿死街头。”

“说得挺好。”薛明汉为谢三强的话鼓起了掌。随后,谢三强带着薛明汉站在远处看了看施工现场,并拍着胸脯跟薛明汉许诺,大桥不仅保质保量,而且力争做到提前完工。

“很好,提前完工当然好,但质量不能马虎。要是你给我弄出一个豆腐渣工程,我可是要拿你是问的。”薛明汉再次叮嘱谢三强抓好安全,抓好质量。

薛明汉对峡江大桥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过去上马的任何一个工程。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这是他任峡川市委书记以来上马的首个工程,而且是在颇受争议声中力排众议上马的,又是省“巡回观摩看变化,解放思想促赶超”活动重点工程,从上到下,关注程度都很高。因此,在大桥的质量上面,出不得半点篓子。

听完谢三强介绍,薛明汉谢绝了谢三强请他吃中饭的请求回到了家中。

“一名,现在像谢三强这样的老板不多了。许多老板都利欲熏心,把员工纯粹当成了给自己赚钱的机器,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这样的老板是不可能把事业做大的,只有像谢三强这样处处为员工着想的人,才能成就大业。其实,做官和经商是有共同之处的,有一样东西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都不能丢,这样东西就是人心。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几百年前古人便熟知的道理,我们一定要谨记。但是,做官和经商又不完全一样,作为官场中人,我们不仅要得到民心,还要得到下属的心。当然,也要得领导的心。”薛明汉品着雪依凡刚泡的龙井,缓缓说道。

“薛书记的话,我记住了。”这些道理王一名不止一次地听薛明汉说过。薛明汉第一次跟他提及“三心干部”这个概念时,王一名对这“三心干部”的认识还很有限,后来跟薛明汉的时间久了,接触的人多了,对薛明汉常挂在嘴边的“三心干部”也就有了新的认识。王一名注意到,今天薛明汉跟他提及“三心干部”的时候,表情、语气似乎都与平时不太一样,他总感觉,薛明汉今天跟他说这番话,有教诲,但也含有某种暗示。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流传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但在今天,这话显然已经过时了。这是一个需要吹捧,需要包装,需要大肆宣传的年代,再好的东西,缺乏宣传,即便它存在十年之久,估计也是鲜有人知。

峡川就好比是一坛好酒。山好水好人也好,但就是引不来大项目。什么原因呢?除了刘涛说的缺乏吸引人眼球的“亮点”之外,还有一个也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缺乏宣传。与周边发达地市相比,峡川似乎缺乏足够的自信与实力,一年到头,不举办也不参与什么大的活动,除本地媒体天天吹捧之外,外地媒体几乎难觅峡川芳踪。再放眼周边兄弟市,情形就大不一样了。比方说离峡川最近的鲁宁,充分利用山多水多溪涧多的特点,拉来资金和旅行社,搞起了绿色生态旅游,天天在省台做广告,大大地提高了鲁宁市的知名度,有效地促进了鲁宁的招商引资工作。

说完鲁宁,再说来说远一点的苏昌市。苏昌市的例子最为典型。苏昌盛产毛竹,有不少的竹产品加工作坊,有编织工艺品的,有生产笔筒的,也有用毛竹生产,还有用毛竹生产日常生活用品的,如筷子、凉席之类的,品种繁多。走在街头,随处可见销售竹制品的商店,再往市郊、县城、乡镇走,就能看到许许多多生产竹制品的小作坊。这些小作坊规模小,质量又参差不齐,发展多年,始终不成气候,曾一度是苏昌领导头疼的问题。后来调来一个市委书记,几经调研,花费几百万举办了一届为期一周的“苏昌竹制品展销节”,在省、市各大媒体宣传造势,一下就把苏昌的名气打出去了,吸引了大批的外商到苏昌投资竹制品加工。如今的苏昌,已成为晋水省最大的竹制品生产、销售基地。这便是宣传的力量。

薛明汉深知这一点,也很想进行一次尝试。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像刘涛说的,峡川无俏脸,无大胸,无气质,无内涵,拿什么去宣传?拿什么去吸引外界的目光?如果说最初薛明汉提出峡江大桥的新方案还有私心成分的话,那后来可就真的只是想把峡江大桥打造成一个向外推介的亮点加以宣传造势,为峡川的快速崛起铲除障碍。

峡江大桥奠基仪式的策划方案是郭小勇负责把关的,但方案的每一个细节里都有薛明汉的意见。当时还有人不理解,认为大桥奠基无非就是一个形式,领导讲讲话,铲铲土,上上电视,吃顿饭就万事大吉,不必这么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但薛明汉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建成后的峡江大桥是一张对外宣传的好名片,但峡江大桥的奠基大典,只要策划到位,其宣传作用同样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因此,对这次奠基仪式的报道,薛明汉不仅要求宣传部抓好电视、报纸这些传统媒体的宣传,也要加强网络这个新媒体的宣传报道。

事实证明,薛明汉是有预见性眼光的。

峡江大桥奠基仪式后的第十天,峡川市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是在网上看到峡江大桥的奠基仪式后专程从浙江过来的。这位特殊客人姓苏名浙,是浙江的一个房地产商,一次偶然的上网看到了峡江大桥的奠基仪式他从峡江大桥奠基仪式的镜头中,看到了正在开发中的东、西新区,于是萌发了到峡川开发楼盘的念头。对这次的峡川之行,他称之为“把脉之旅”,把谁的脉呢?当然是把峡川的脉。

对苏浙的到来,薛明汉十分重视,亲自接见了苏浙,并领着苏浙到峡江大桥的施工现场和尚在开发的东、西新区,把峡川未来的发展蓝图好好地描绘了一番。在政策优惠方面,薛明汉承诺,将给予苏浙这位首个参与峡川新区开发的外商最大限度的政策倾斜。苏浙在峡川待了三天回了浙江,没多久,他又带着他的团队再次来到峡川进行考察。这一次考察,苏浙签约了。苏浙除了在峡江大桥的两侧开发楼盘外,还将参与东城、西城两个新区公共设施的建设。

“这是个好兆头!”当薛明汉与人谈起苏浙的签约时,就会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之情地嘣出这么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薛明汉是兴奋的,也是骄傲的。

人走运的时候,走在路上都会被钱砸中。反之,人倒霉的时候,也会被砸中,但砸中大脑的不是钱,而是花盆或是其他致人性命的物体。

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易平和就被砸了一下,而且砸得还不轻。一起被砸的,还有建设局局长杨华。

自从峡川开展机关干部思想作风整顿活动之后,易平和和杨华他们谨记郭小勇的叮咛,一改往日的骄奢**逸,酒喝得少了,小姐也不找了,麻将呢,也打得少了,即便有时实在手痒,也是到各自的家里玩。

然而,在整顿了二十余天之后,易平和他们看到处理的干部并不多,尤其是领导更是凤毛麟角,渐渐感觉薛明汉搞这样的活动完全是在虚张声势,脑子里紧绷了二十余天的那根弦便放松了许多。

这天是星期五,易平和老老实实地在单位坐了一天。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易平和坐不住了,便打电话约杨华、陈立东、李宗斌去“百姓人家”吃饭。杨华他们知道,易平和说去“百姓人家”吃饭只是借口,去那里打麻将找小姐才是真的。杨华、李宗斌和陈立东都不太敢去,认为现在干部思想作风整顿尚未结束,还是收敛一些为好。但易平和却死缠着杨华他们不放,说什么雷声大雨点小,说什么这次整顿只是虚张声势,没必要过于紧张之类的话,最后,把杨华和李宗斌说动了,但陈立东却坚持不去,无奈之下,易平和便叫上了罗天海。

关掉电脑,易平和看了看手表,离准点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根据这次整顿的要求,领导也好,一般干部也罢,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上班时间都是不可以外出的,他现在就走,一旦被市督查办公室的查到,那是要背处分的。

易平和想了想,敲开了隔壁副局长办公室的门。

“泽厚,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如果督查办的人来了,就说我应酬去了。然后打个电话给我,我好赶过来。”

林泽厚点头说好。

易平和到“百姓人家”的时候,杨华、李宗斌他们还没到。于是先找了个隐蔽的包厢坐下等。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杨华他们陆陆续赶到了。

人齐了,易平和他们就开始打牌。菜上齐后,四个人便开始划拳喝酒。酒足饭饱之后又开始打起了麻将。吃饭的时候四个人都商量好了,饭后打完一圈麻将就去找小姐按摩一下。刚打两盘,李宗斌便接到老婆的电话,老婆说家里的冰箱坏了,要他马上打电话给售后中心派人上门维修,要不然冰箱里的东西都要坏了。李宗斌输了钱,说修什么修,麻烦,去商场买一个新的不就完事了吗?她老婆就要他去买新的,李宗斌不愿去,说正忙着呢,哪有时间买什么鸟冰箱。他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使出杀手锏,说若半小时之内见不着冰箱,晚上就别回去了。李宗斌当即就软了下来,说马上就去买。

“家里的冰箱坏了,小琳叫我买一个新的回去。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易平和、杨华他们就哄笑起来。

“你也真是的,亏你还是市里的财神爷呢,这么怕老婆。”罗天海说。

“他啊,老婆的话就是圣旨。薛书记要他往东,他可能还会往西,但他老婆要他往西,他是绝对不敢往东的。”易平和说道。

“好了,你们也别笑话他了,说到底,他这也是爱老婆的一种表现方式吧。宗斌啊,快去快回,别让我们等太久了。”杨华替李宗斌解了围。

李宗斌一走,包厢里变成了三缺一,等了十分钟还不见李宗斌回来,杨华就提议斗地主。

市督查办公室的人突然出现是易平和他们始料不及的。带队的人是市纪委书记丁志玲,随她一起来的除了市督查办公室及“两办”的数名干部和市治安大队的几名警察之外,还有市电视台的两名记者,其中一位就是王一名的老婆蔡琳。

拍照、没收手机,一切都和电视里的抓赌一模一样。

“易局,你们这是在顶风作案啊,置市委、市政府的三令五申于无顾,胆子也太大了点吧。”丁志玲说道。

“丁书记,我们只是玩玩,您就别较真了吧?”易平和说道。

“玩玩?”丁志玲拿起桌上一沓尚未拆卦的10000元钱在手中掂了掂,说,“打这么大的码子也能说是玩玩?你们玩得也太大了点吧。”

丁志玲吩咐随行人员对易平和、杨华、罗天海他们作好笔录,然后便率队离开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治安大队负责处理了。那个治安队长易平和非常熟,经常一起吃饭喝酒。

“周队长,督查室的人来抓赌,你怎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

过去如果有人来“百姓人家”抓赌抓嫖,市治安大队都会提前打招呼的,就是严打期间,治安大队长周天来也会想方设法通风报信。

“这次情况实在太特殊了,三十分钟之前我接到市督查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要我带上几个人到市纪委去一趟。到了那,纪委的人先把我们的手机没收了。然后丁书记就给我们分配任和国,说他们接到举报电话说市里的一个酒店有干部嫖娼,让我们随督查室的人过去看看。上了车后,才发现走的路线不对,可大家都没手机,想通风报信也报不成。到了百姓人家,我本来想跟你们员工透个信的,可督查办的干部采取一盯一的方式,把我们的人都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机会报信的。而且,行动之前丁书记发了话,谁走漏了消息,就免谁的职。你说,治安大队里除了我,还有谁敢这么两肋插刀啊。”

易平和就纳闷了,“百姓人家”的员工警惕性一向很高的,只要有陌生人进来都会设法报信的。今天丁志玲带着这么多人闯入酒店,怎么会没有一个员工过来打招呼呢?

“丁书记肯定是早有准备的,参与这次执行任务的除了督查室的成员外,她还抽调了市‘两办’的干部随行,一下子带这么多人过来,无非是为了把住每一个可能走漏风声的关口。”周天来说道,“易局、杨局,麻烦你们三位跟我回去一趟吧。这一次,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那我打个电话给郭市长吧。”易平和说。见周天来面露难色,易平和又说:“周队长,我们这么深的交情,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是啊,周队长,如果你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我们可就真是有眼无珠,交错朋友了。”杨华也说道。

“易局长,杨局长,你看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太见外了吧,你们要打电话,那请便吧。”

易平和就到楼下打了个电话给郭小勇,郭小勇一听肺都快气炸了,把易平和狠狠地训了一顿。当听到罗天海也在场时,便要周天来接电话。

“罗总,郭市长交待,您就不必跟我们去治安大队了,您先回酒店吧。如果需要了解情况,我们会去找您的。”接完郭小勇的电话后,周天来恭敬有加地对罗天海说道。

罗天海拍了拍易平和的肩,说:“那我就回酒店了,你放心,天塌不下来的,就是塌下来,也还有郭市长替你们撑着,砸不到你们身上的。”

“走吧,易局、杨局。”周天来做了个请的动作,把易平和、杨华送上了警车。

李宗斌办完事回到百姓人家,听酒店员工说易平和他们被市督查办公室抓了个现形,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劫。掏出手机就拨通了老婆的电话,没头没脑的对着老婆连说数声“谢谢”。他老婆被他谢得云里雾里,问他是不是赢钱了。李宗斌说不是,便把易平和和杨华被抓的事跟老婆说了。他老婆也吃了一惊,说这个冰箱坏得好,坏得妙,要不然连你也一起被抓进去了。李宗斌说是是是,这个冰箱应该保存起来作个纪念,然后又说除了感谢冰箱之外,还应该感谢老婆发飙发得好,要不然他肯定不会跑去买冰箱的。打完老婆电话,李宗斌才想起应该给郭小勇汇报一下这事,就打电话给郭小勇,可电话始终占线,打了七八分钟仍没打进去,心想郭市长肯定已经知道这事了,正在设法交涉呢。到家的时候,郭小勇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未等李宗斌开口,郭市长就说易平和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刚刚正在跟志玲同志打电话商量这事呢。

“老大,这事不会牵涉到我吧?”

郭小勇没好气地说道:“牵涉到你也是你自找的,我叫你们收敛,你们不听,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李宗斌就沉默了,心里装满了恐惧。

“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家都是哥儿们,杨华和平和不会把你牵扯进去的。好了,我电话进来了,就这样吧。”郭小勇说完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李宗斌才注意到,自己的两个手心都湿透了,是被汗浸湿的。

今天的薛明汉精神似乎比往日要好许多,见人就笑,逢人就打招呼。走进办公室之后。端起茶杯便美美的喝了一口,说:“好茶!”

易平和和杨华在“百姓人家”赌博被督查办公室的人堵在包厢的事他昨晚就知道了。丁志玲离开“百姓人家”之后,当即在电话里向他汇报了这件事。丁志玲请示他怎么处理这事,薛明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没多久,郭小勇又打来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易平和的事,薛明汉说知道了,一切等明天上班再说吧。郭小勇说行,便把电话挂了。

薛明汉感觉堵在喉咙数月那根鱼刺被抽掉了一样,呼吸也变得顺畅多了。兴致盎然地抱着雪依凡昏天黑地地亲热了一回,然后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薛书记来得可真早啊。”郭小勇走了进来。

薛明汉指着沙发,说:“呵呵,不早了,八点半都过了,坐吧。”

“薛书记,平和和杨华同志的事您看该怎么处理呢?”

薛明汉装作不解其意的样子,说:“治安大队不是教育了他们一番之后,罚了点款就放他们回去了吗?”

“是回去了,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你是意思是市里会怎样处理他们是吧?”

郭小勇点点头,说:“平和和杨华同志可都是政府部门一把手当中的元老级人物了,虽说有些毛病,但他们为峡川的发展还是做了些工作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对他们网开一面吧。在机关干部思想作风整顿活动的动员大会上我是怎么讲的,我说这次活动不管抓到谁,市委都将坚决查处,决不姑息。别说是市政部门的一把手,就是副书记、副市长,被查到了,也要严惩不怠。”薛明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小勇市长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在峡川工作的时间长,平和和杨华同志为市委、市政府做了不少的工作,办了不少的事情,解决了不少的难题,称得上是峡川市委、市政府的得力干将,于公于私,你对他们都是深有感情的。但是,作为市政部门的一把手,八小时之内不在办公室却在酒店的包厢里斗地主赌博,而且还有社会人员的参与,传出去的话影响有多恶劣你是知道的。而且,是在干部思想作风整顿期间。这不是胆大妄为是什么?你能想到他们斗地主玩多大码吗?反正我是想不到,他们是1000块钱开始叫地主,如果有人抢地主的话,则要翻番。斗地主的规则你我都很清楚,逢炸翻番的,也就是说,一局下来,很可能就是几千块钱的输赢。大家都是拿国家工资的,一个市政部门的一把手一个月拿多少工资我们都清楚得很,照他们这个玩法,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可能还不够他们玩一把牌。真是让人既惊又痛心啊。”

郭小勇作出十分惋惜的样子,说:“赌博这东西可真是害人不浅啊,想我刚认识平和同志的时候,他可是出了名的不打麻将不打牌不喝酒的‘三不’干部。而如今……唉……”

“还有一点也是最会让人浮想联翩的,那就是罗天海也在场。罗天海是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而平和呢,是交通局长,杨华同志呢,是建设局长,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斗地主,而且赌得这么大,难免有间接行贿受贿之嫌啊。”

“薛书记,平和同志和杨华同志都是经得住考验的,受贿这种事情他们是万万不会干的。他们之所以去酒店赌博,肯定也是被罗天海拉去的作陪的。罗总是外商,开了口要他们陪着玩玩,他们抹不开面子,可能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薛明汉点点,说:“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不管是被动参与还是主动参与,总之,他们参与了赌博,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既然有这个事实,那就要受到处分。我听志玲同志说,宗斌同志昨晚好像也和平和同志他们一起吃了饭,好像还玩了麻将,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提前离开了。我的意思的是,宗斌同志我们也就不再深究了,毕竟志玲同志到那的时候他不在现场嘛。”

“那罗总呢?”

“罗总是外商,是我们的客人。峡川的经济建设,离不开罗总这样的外商参与。所以,从保护外商和招商引资工作的大局出发,对罗总也就不予追究了,让治安大队的同志找他谈谈话,教育一下就可以了。我听说昨天罗总差一点就被带到治安大队去了,是你跟治安大队的人打了招呼让罗总回了酒店,这很好,要不然,我们又要失去一位外商了。”

“薛书记。我们既要保护客商,也要保护干部啊。招商引资也好,城市建设也罢,干部都是根本之根本。杨华跟平和赌博虽然不对,但他们并非烂赌,更非嗜赌成性,他们只是偶尔为之罢了。便何况,他们是陪客商玩,说到底,是为了密切与客商的联系,增强彼此的感情,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工作嘛。当然了,他们的这种方式方法不对路,我们有必要指出来并给予正确的教育和引导,避免类似问题的再次发生。”尽管薛明汉的话中丝毫没有流露出要放易平和他们一码的意思,但郭小勇还是不愿就此放弃,他仍然幻想着自己能够说服薛明汉,让易平和和杨华免遭责罚。当然了,他也非常清楚,仅凭三寸之舌要说服薛明汉绝非易事。想当初薛明汉提出要提高造价,把峡江大桥建成峡川的标志性建筑时,易平和跟杨华不止一次的向薛明汉开炮刁难,不用说,在薛明汉的心里,肯定是恨死易平和跟杨华。其痛恨程度,绝对是欲除之而后快。现在机会来了,薛明汉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么?显然是不现实的,换作是郭小勇,也绝不会放过这次名也正言也顺的整人机会。

薛明汉显然不同意郭小勇的意见,说:“我们搞机关作风整顿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肃清机关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中的不良风气,像大吃大喝、办事推诿扯皮、赌博等等。小郭啊,你也知道,现在峡川的风气不好,干部赌博成风,那些本是用于商务休闲的茶楼、酒店、咖啡厅个个都成了干部赌博的藏污纳垢之所。我们这次整风,就是要抓一批这方面的典型,给全县的干部敲敲警钟,希望他们能够醒悟,重新把心思放到工作当中去。要不然,常此以往,峡川不仅不会崛起,不会振兴,只会走向衰退,拉省里的后腿。你说得对,一个城市的发展,人是关键,干部是根本,但是,我们需要的是那种能够干事创业,敢为天下人先的领导干部,而不是像杨华、平和那样上班时间跑到酒楼打牌赌博的干部,你说是吗?”

薛明汉的话,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这让郭小勇心里极不舒服。但他不敢表现出半点的不悦,说道:“怪不得崇山干部都说薛书记您……”说到这郭小勇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崇山干部说我什么?”

郭小勇笑笑,说:“他们都说您以严治‘军’,不近人情。”

薛明汉听了一点也不生气,说:“他们说得对,我就是这样,对干部队伍中的歪风邪气,从来都是不近人情的。不管是谁,只要有人举报,又查有实据,抓了现行,都必严肃处理的。”薛明汉并非在郭小勇面前说大话,他在崇山的时候,确实处理了不少领导干部,其中个别还是市委书记、市长得意门生。

郭小勇不想再听薛明汉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借口还有事情起身告辞。这个时候,丁志玲和王一名走了进来。

“郭市长好。”丁志玲笑着和郭小勇打招呼。

郭小勇勉强地挤出些笑容,说:“志玲同志精神不错嘛,看来是又遇上什么喜事了。”

“郭市长可别拿我开涮,像我这把年纪的女人,哪还能有什么喜事落到我的头上啊。”说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看你看,谦虚了吧,刚刚薛书记还夸你呢,说你昨晚办了一件大事,一件漂亮的大事。这件大事,不就是一件大喜事吗?”郭小勇说。

“唉!”丁志玲觉得郭小勇把昨天抓赌的事说成是她的喜事肯定是别有用心,便叹了口气,说,“这还真不是什么喜事呵。身为纪委书记,我还真不希望看到底下的干部出现这种事情。像平和、杨华这样优秀的干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痛啊。”

郭小勇觉得丁志玲此举纯粹是做作,令他反胃。

“志玲书记,这年头,猫要抓到老鼠可是越来越难了,你能一石二鸟,可见你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好,在方面,应该向薛书记取了不少经吧。”

薛明汉接过话茬,说:“哪里,志玲书记可是上届班子培养出来的优秀干部,纪检工作经验丰富,哪用得着跟我取经啊。”

“不管怎么说,志玲,这次干部整顿,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的,在合适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跟我们薛书记讨赏哦。”说完又说,“开个玩笑,哈哈……”

“好了好了,小勇市长,你就别拿我们美女书记寻开心了,你不说还有事等着去办吗,你去忙好了。”薛明汉说道。

“既然薛书记替你说情,那我就饶了你吧。”郭小勇笑嘻嘻地说道,“薛书记,那我就先告辞了,您忙您的。”郭小勇朝丁志玲挥挥手,走了。

郭小勇这边还没走远,那边王一名就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郭小勇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小的一扇门,隔开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个时候丁志玲来找薛明汉,肯定是商议昨晚抓赌一事的。他很想知道薛明汉究竟会跟丁志玲说些什么,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易平和他们。但薛明汉显然是想避开他的,要不然刚才薛明汉完全可以把他留下一起研究商议的,可薛明汉却一个劲地赶他走。

“郭市长,刚才易局和杨局打了好几个电话找您呢。”在电梯里,刘平把手机拿给郭小勇看。郭小勇瞟也不瞟,闷闷地问刘平:“他们现在人在哪呢?”

“在市政府,已经等了有半个小时了。”

“那我们就不回市政府了。”

这个时候易平和跟杨华来找他无非是寻求保护的,可薛明汉都把话说得那么死了,他这个市长在薛明汉那里磨了半天的嘴皮,也没能说服薛明汉放易平和跟杨华一码,这个时候见了易平和他们,他又能说什么呢?

“那易局和杨局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自作孽不可活,由他们去吧。”郭小勇气呼呼地说道。他不是要断尾求生,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现在还真是没想到好的应对之策。不过,话虽这样说,但郭小勇肯定不会就此袖手旁观的。峡江大桥这件事上,他已经输给了薛明汉,这一次,他是不能就此认输的。峡川的干部都知道易平和、杨华跟他什么关系,如果在赌博这么一件小事上他这个市长都保护不了,以后谁还敢向他靠拢啊。自从峡江大桥的旧方案被薛明汉否决后,他的那些支持者们都在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接下来会有何表现呢?如今易平和、杨华赌博被抓,这些人更是拭目以待。一旦处理不好,势必使自己成为孤家寡人,从此更是四面楚歌,再也别想跟薛明汉叫板了。

在刘平的印象中,郭市长好像从未像今天这样说过易平和杨华他们。他见郭市长黑着脸,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把心中压抑的怒火暴发出来,便不敢再说话了。

电梯内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电梯板上的数字不断地变动着,跟倒计时一样,数字越变越小。

即将到达一楼的时候,郭小勇打破了这份沉寂。

“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先回去,把屁股擦干净了再来找我。”

此刻,郭小勇担心的,不仅仅是易平和他们的赌博问题。这些年来,易平和他们做了些什么,他这个市长是一清二楚的。薛明汉强硬的态度,似乎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迹象,很可能他会借赌博这件事情深挖到底,把易平和他们的问题查上个底朝天。一旦这些人倒了,站在他们背后的那个人,也就是他这个一市之长,也必定会受到牵连。那个时候,乌纱不保、名声不保,就连个人攒下的财产也可能化为乌有。

刘平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码。

“对了,你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的,让他们别来市政府找我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他们。”

易平和跟杨华可以说得上是郭小勇的左膀右臂,这些年凡他上马的工程,几乎都有杨华和易平和两人的功劳。薛明汉要从严查办他们,无异于是在切掉他的左右手,这样的事情,他是不能容忍的。既然薛明汉那里工作做不通,那他就上省里找梁省长。虽没有十成的把握梁省长愿帮他说话,但他还是决定试上一试。从他当市长那天起,他跟梁省长的接触便频繁了起来。梁省长还是挺欣赏他这个从山区走出去的市长的,说他是实干型领导,能办大事,能成大事。

刘平分别给杨华和易平和打了电话,出了市委大厅,他问郭小勇去哪,郭小勇想了想,说:“去峡江大桥的施工现场吧。”

峡江大桥一直是郭小勇心中的痛。奠基仪式那天,他站在薛明汉旁边,心里那个滋味啊,真是难受死了,酸啊苦啊辣啊都有,就是没有甜。看到薛明汉作为峡川市的老大作重要讲话,他就在想,今天这个仪式,薛明汉是主角,他这个市长,只是一个陪衬而已。让他更为难受的是,当镜头对准他的时候,他却不得不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仪式装出一副十分重视十分欢欣的笑脸夸夸而谈,说市委的英明决策,说薛明汉的高瞻远瞩。

奠基仪式之后,郭小勇就再也没有去过峡江大桥的施工现场了。不愿去,不想去,也不敢去。现在,正是他心情极度不佳的时候,他怎么却偏偏要往峡江大桥那边跑呢?去那里,那不等于自揭伤疤吗?

是的,郭小勇就是要自揭伤疤。他要通地自揭伤疤的疼痛来鞭策自己破险除艰,不断前行。

郭小勇站在峡川东城新区的一片已经整平的土地上,眺望着正在施工当中的峡江大桥足足有二十余分钟之后方才离开。

离开后他回到办公室,脑子里始终在想着易平和跟杨华的事。这件事情,真的是让他坐立不安了。昨天晚上接到易平和的电话后到现在,他的心就没有正常的跳动过哪怕一分钟。

“小刘,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郭小勇说话的时候,身子半躺着,胖胖的身子深深地陷入座椅当中,头微微后仰,眼睛紧盯前上方的天花板,似乎能从那上面找着应对之策来。

紧张的空气早就压得刘平喘不过气来,他巴不得早点从这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逃离到外边呼吸点新鲜的空气。现在郭小勇发了话,他立马舒了口气,说:“那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便是。”

刘平回到办公室掏出烟就抽了起来,憋了一上午,烟瘾早就犯了。郭市长不喜欢抽烟的人,谁要是在跟他汇报工作时抽烟,哪怕你工作做得再好,也少了挨一顿批的。因此,很多有烟瘾的人找郭小勇汇报工作,都是先在外面抽个够,然后再去找他汇报工作。不过,郭小勇对刘平却很宽容,准许他抽烟。但是,刘平自知轻重,除非在郭小勇家里,其他时候在郭小勇面前,他都是不抽烟的。实在犯烟瘾了,他就借上卫生间之机或者躲到哪个角落吸上几口。今天郭小勇心情不好,他没敢去抽。

一根烟还没抽完,郭小勇就来了电话,要他给刘会南和韩启生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刘平赶紧掐灭了烟,给刘会南和韩启生去了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刘会南接到刘平电话的时候正在气头上。怎么回事呢?原来,易平和跟杨华没找着郭小勇,就又跑去找刘会南求援去了。刘会南一听易平和跟杨华是从市政府过来的,而且没见到郭小勇的面,就知道郭小勇在薛明汉那里碰到了难处。昨晚郭小勇就跟他说了,今天早上他会去找薛明汉谈谈,探探口风。完后几人再碰个头商讨一下。谁曾想,郭小勇的电话没等来,反而等来了两个不争气的倒霉蛋。于是,冲着易平和跟杨华就是一顿骂。易平和他们脸皮也厚,不管刘会南怎么骂,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走。这在平时他们可不敢这样,平时只要刘会南一动怒,他们就会乖乖地脚底抹油回单位反思去了,今天不同,今天他们是来求援来了,只要刘会南不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他们就不打算走。他们清楚得很,自从薛明汉上任以来,他们明里暗里没少跟薛明汉唱反调,这次赌博被薛明汉抓到,而且又是在干部作风整顿期间,薛明汉肯定饶不了他们。这个时候,能救他们于“危难”的,只有刘会南、韩启生这样平时站在幕后却有着一定实权的领导。只要郭、刘、韩这些领导联合起来帮他们一把,那么这一次必定也是像往常纪委调查一样能够化险为夷。

不管是易平和、杨华还是陈立东、李宗斌,他们都曾经多次被人举报过,也多次有过调查组来调查他们,但最终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究其原因,就是郭小勇、刘会南、韩启生他们在背后使了力。这一次,他们自然也指望着能够像以往一样有惊无险。

接到刘平电话后,刘会南便把郭市长找他的事跟易平和、杨华说了,并说郭市长这个时候找他肯定是商议他们赌博被抓一事,要他们先行回去,静候消息,并要他们在事情尚未有结论之前低调一些,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见的人少见,别又被人抓到什么把柄,把事情越弄越复杂。

易平和跟杨华从刘会南的话中看到了几丝希望,便放心地离去了。他们一走,刘会南便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市政府。

韩启生还没到,他今天一大早就去鲁宁参加一个活动去了,本来打算用了中餐再回来的,一听郭小勇找他,当即踏上了归程。

“会南兄,这事难办啊。”郭小勇早上去薛明汉那里的情况跟刘会南转达后,颇为无奈地说道。

“这么说来薛书记是铁定了心要抓住平和跟杨华同志的小辫子大做文章了,这事还真是棘手。”刘会南说,“不过,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转机。”

“说说看。”

“虽说平和跟杨华赌博被丁志玲抓了个正着,电视台也去了人,但最早也要到今晚才会曝光,只要我们能说服薛书记不曝光,事情就好办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要电视台不予曝光,外界对抓赌一事真相的了解就只能停留在猜测和模糊阶段,到时再让某位老领导出面向薛明汉施施压,事情就由大化小了。那个时候即便要处理易平和和杨华,也只是象征性的惩戒一下而已。也就不用担心薛明汉会紧揪着易平和、杨华他们的问题不放,伤及“亲郭派”的筋骨和五脏六腑了。但问题是不让电视台曝光,薛明汉能同意吗?

“由不得他。”刘会南说,“现在峡川正是发展经济的时候,这个时候突然曝出领导干部赌博的新闻,外界会怎么看峡川?市政府的招商引资任务还怎么去完成?等下我跟启生同志在您这谈完之后就去找他谈,给他提提醒,让他知道知道现在峡川的工作重点不是整顿干部而是发展经济,增加财政收入。别那边搞着政绩工程,形象工程,这边又想着处理干部,把该重点抓的中心工作都扔到一边去了。他要是不听意见,继续这样胡搞瞎搞,我就到林书记、梁省长那里参他一本,说他搞一言堂。”

“林书记那就算了,薛明汉在崇山干了些成绩,林书记很欣赏他呢。”郭小勇端起水杯啜了一口茶,继续说,“梁省长到省里的时间不长,一心想着怎么把晋水省的名声打出去,把晋水的经济搞上来,不太喜欢搞干部整顿这一套。到他那里发发牢骚或许会有用。”

“事已至此,也只能试一试了。”刘会南说。

“说一千道一万,都怪这两个家伙不争气。我早提醒过他们,峡江大桥这件事上我们跟薛书记唱了反调,他肯定是容不下我们的,必定会找机会整整我们,要他们事事小心一点。这次搞机关干部作风整顿,我也跟他们说了,这次干部整顿,就是薛书记精心设置的一个圈套,等着我们伸出脖子好套我们呢。可他们几个呢,偏偏不信这个邪,自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安全得很,哪想得到还是中了钻到薛书记布下的网里面去了。”

“郭市长,您也别为这事生气了。平和、杨华他们已经知道错了,刚才还来市委找我认错呢。”

郭小勇更气了,说:“我看他们认错是假,找你求援才是真的吧。这两个畜生,我都跟他们说了,非常时期别到处跑,让别人看到不好。到时这事传到薛书记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他指定认为市委、市政府领导里面,到处都是我们的支持者呢。这样一来,平和他们死得更快。”

刘会南也觉得郭小勇分析得对。易平和、杨华他们这样上窜下跳,薛明汉心里就越不会舒服,就越不可能放过易平和跟杨华。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韩启生便回来了。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韩启生一来,即刻想到一个关键人物,只要这个人物出山说几句话,那易平和、杨华这一劫肯定就平平安安过去了。

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罗高民,峡川市的原市委书记,现任晋水省政协副主席、统战部部长。

为什么是罗高民呢?难道他与易平和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有,而且是关系密切。

罗高民在峡川与郭小勇搭班子五年,两人的关系着实有些微妙。郭小勇在大事上对罗高民是尊敬有加,但在一些小事上,却与罗高民的意图有些背道而驰,比如一些工程项目的审批、招标,郭小勇都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不会完全按照罗高民的意思去办。对郭小勇干的这些事情,罗高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不过,罗高民知道郭小勇在峡川工作多年,其社会关系错综复杂,只要他不是太过分,他也就懒得去管。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反正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的,今天在峡川,明天说不定就被一指调令调到其他地方去了,与谁搭班子都是暂时的,只要不伤及自己的利益,就犯不着吹鼻子竖眼争个你死我活。毕竟自古以来,党政“一把手”相争的不仅自己没有好下场,而且会秧及地方经济、社会的发展,成为历史罪人。

但是,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这种本为宽容的“糊涂”容易被人误解为懦弱、退让,罗高民也是如此。有一次,市里要搞一个工程项目招标,罗高民因为要外出考察,便把这事交由郭小勇全权处理。临行前还千叮万嘱地要郭小勇务必公平、公正、公开地抓好此次招标,谁知郭小勇暗箱操作,把这个工程给了他的一个同学,让罗高民大为光火,追到郭小勇办公室就是一顿训斥。郭小勇认为罗高民是怕他的,自然忍受不了被罗高民训斥,于是和罗高民吵了起来。这一次,要不是易平和在场斡旋,二人可就真的撕破脸了。当时的易平和是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在外面听到他们的争吵便和秘书进来做和事佬。这一次,易平和充分地显示了自己的聪明与智慧,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化解这场本要上演的“腥风血雨”。当然了,为了让罗、郭二人“和好如初”,易平和后来还是花了点心思的,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扮演罗、郭二人之间粘合剂的角色。更为重要的是,就是在易平和的努力下,对这次招标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完完全全地蜕掉了“暗箱操作”的外衣。就是这件事情,让罗高民对易平和从此刮目相看,赞赏有加,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易平和调到交通局任局长。这个时候的易平和,可就成了一个双面间谍,在罗面前,他言听计从,而在郭这边呢,他又频示殷勤,为郭排忧解难,成了典型的双面胶。

郭小勇、刘会南、韩启生他们一商量,觉得请罗高民出来说说话,薛明汉还是会给他面子的,一是他现在是省里的领导,二是他是峡川的前任书记,有了这双重身份,薛明汉没有理由不买账。

那么,由谁去跟罗高民说呢?三个人想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让易平和自己去说方便些。于是,郭小勇就叫韩启生给易平和打了个电话。接到电话的易平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即刻拨通了罗高民的手机,但造化弄人,始终无人接听。易平和又打罗高民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子,自称姓白,当她确认了易平和的身份之后,她跟易平和说罗高民今天在接待一个考察团,比较忙,要易平和先留下联系方式。易平和只好郁闷的地留了手机号码,然后给郭小勇回了个电话。

郭小勇一听没联系上罗高民,顿时有些怅然若失,半晌无语。

刘会南和韩启生看郭小勇脸色不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罗高民不愿帮这个忙?”刘会南小声地问道。

郭小勇摇摇头,好一会儿才说:“没联系上人。”

“那怎么办?”韩启生问,“要不我联系下省里的那几位老领导吧,让他们出面说说。”

韩启生说的那几位老领导都曾在省里担任要职,现在虽然退居二线的退居二线,退休在家的退休在家,但经他们提携下来的领导不计其数,要办个什么事情还是易如反掌的。正是因为这一点,郭小勇、刘会南他们才始终如一的对他们保持着一份敬重。每回去省城,都要带些东西去看望看望这些老领导,陪他们下下棋,聊聊天,汇报汇报思想工作。

“这种事情,还是别去找他们吧,弄得满城风雨不好。”郭小勇说,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们先回去,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刘会南跟韩启生就走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陈立东和李宗斌过来了。他们脸色跟郭小勇一样,也非常的难看,看上一眼便知他们二人昨晚也是一夜未眠。

“郭市长,老二跟老四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薛书记是怎么个态度?”陈立东进门便问。

郭小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薛书记那里是不能再有任何指望了,他的态度强硬得很,老二和老四要想逃过这一劫估计很难。”

“妈的,薛这样做,明摆着是假公济私,报峡江大桥的仇嘛。他这样做,也太小人了吧。”陈立东非常的不服气。

“怪不得他,要怪,就怪老二和老四昏了头吧。我是千嘱咐万叮咛,可你们就是当作了耳边风。不过你算有些定力,昨天没有去,要不然,连你也抓起来了。”郭小勇说。

“也怪了,昨天早上出去晨练的时候,一出门就绊了块石头摔了一跤,我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彩头,所以从早到晚都谨谨慎慎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人抓了尾巴。”陈立东说道。

“那你怎么不劝劝老二他们呢?”

“我劝了,也把早摔跤的事跟老二他们说了,可他们却说我这是迷信,不可信的。”

“是迷信,但你的这次迷你,恰恰救了你。”郭小勇看李宗斌进门后就一直不说话,便问道:“老三,在想什么呢?”

“在听你们说话,没想什么呢。”李宗斌答道。

“你算是最走运的了,去了又没抓到。我听说你当时不在场的原因是因为家里冰箱坏了,被老婆追回去买新冰箱去了,是这样吗?”

“是。”

“你那冰箱坏得好,坏了一个冰箱,保住了一顶官帽,值了。”郭小勇说。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老三,你们想没有,百姓人家这么僻静的地方,督查办的人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抓赌呢?而且是早有准备,带足了人马。”郭小勇把这个在心头放了一上午的谜团说了出来。

“我也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李宗斌说,“我想,应该是有人告了密吧,而且,告密的人一定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人。”陈立东分析道。

“那你觉得会是谁呢?”郭小勇问道。

陈立东摇着头说认识他们的人太多了,很难猜出那个人是谁。

“一定是你们平日专横惯了,得罪了某些人。”郭小勇说。

“郭市长,那现在怎么办呢?难道任由薛书记处置老二和老四吗?”李宗斌问道。

“肯定是不能由着薛的,你们放心,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二和老四背处分的。”郭小勇说,“你们去看了老二和老四吗?”

李宗斌和陈立东都摇头说没有。郭小勇就吩咐他们去看看易平和他们,给他们一些安慰,别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我们去了。”陈立东说。

“去吧,好好跟老二和老四说说,让他们别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