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左风平静地对她说道,“你真的希望事情就这样吗?”
这话似乎像是被人偷袭到了痛处,李慧敏的身体打了个寒战。
她把那张铁青的脸转向左风,从耳根到脖颈的部位却是通红的,双手不断想到搓着。
“警官,你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边上的人都能听到她的质疑。
这句话其实也是边上几个警员心中的疑问,这左警官到底是什么意思呀?真的希望这样?难道这个事除非还另有隐情?还是正照着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的希望在发展?
“不好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罢了,毕竟你公公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说明的能力,所以你们代表他进行了供述,结果使他成为了杀人犯,我只想确定这是不是你们最终的供词而已。”
“最终的供词?可是,”慧敏有些紧张得语无伦次了,“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也想替他隐瞒,可是纸包不住火,我女儿没了,我已经很痛苦了。我也想不到是公公伤害了她。我,现的心情很复杂。”她所说的复杂是十分准确的,并没有任何违背心情的意愿。
“好的,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是呀,我虽然有忧郁症现象,但我同样很爱我的孩子。”她肯定地语气看着左风。
“其实,你的公公也同样爱着你们,虽然你们是大人了,但同样,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他的孩子。”
“我想,应该是的吧。”
“是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左风看了看手表,“要不要你也进去帮忙整理下老人的衣物,我看你先生都整理了有一会儿了还没出来,想必是还没弄好。”
“好的,男人整理起衣物总是慢的。”
等左风带着慧敏进到里屋时,慧敏的第一反应却是提出先上楼跟儿子打个招呼。
左风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楼下这么多警察在,她儿子就这么醉心于学业而不下楼?”
慧敏说,“我儿子,他,平时怕吵,所以就戴着耳机,同时,他房间的隔音效果是我们重新装修过的。”
慧敏刚想上楼,却见夏海的声音大声叫了起来。
“对不起,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是对妻子的方向喊出来的,“让我停止这一切吧,这种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面对父亲的那种默默而卑微的爱,他怎么能忍心去诬陷父亲呢!
慧敏听到之后,开始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她本人可能也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我明白了,那么凶手是谁?”可能由于左风问这句话的语气过于平静,夏海回望了他一眼,左风的眼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之色。
夏海想,他果然是早就知道了一切,所以对自己的坦白并没有感到惊讶。
“是我,警官,是我,我讨厌老婆一直给我打电话,我一发脾气就拿宝宝出气了。”夏海的话不重,但说出来的语气很坚定。也许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保护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
“但是,夏先生,你昨晚外出都有证人来证明,而婴儿的死亡时间跟你回家中的并不符合,”左风并不生气眼前这位护人心切的男子再次撒谎,而是他需要慢慢引导才能说出实话。
“我,我当时记不清了,我回家的时间提早了半小时。”夏海觉得只有自己咬死不放,那么案件只能如此。
在左风还没再次盘问夏海的话时,李慧敏这次不再选择逃避了,她迎上两三步,走到夏海面前。
“夏海,你别说了,否则,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她果断地说。
“是你吧?”
面对左风的问题,慧敏马上点了点头,同时,夏海却开始放声大哭。
“都是我的错,没有能力好好照顾这个家庭,不管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父亲,还有,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子,我才是真正的凶手。”夏海边哭边说。
他的妻子慢慢走过去,脊背颤抖着。
“警官,是我亲手拿被子闷死宝宝的。”她低着头说,“我有罪。你们抓我吧。”
此时的她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不想替自己多作辩解了。这样的生活早已经让我想死了。”身心脆弱的哺乳期,她还要踩着自行车送老大去上学,接着赶时间回家做菜洗衣拖地,儿子出生后,她就开始了当妈后四部曲——变胖变丑变老变穷:现在生产了二胎后,几乎跟社会严重脱节,不敢参加同学会,也没时间社交,白天全是忙不完的家务与洗不完的尿布,晚上闭上眼睛,脑中只有闪烁出“废柴”两字。
而曾经的李慧敏也是优质的职场人士,可生活却让她选择了成家庭主妇与产妇。这期间的心酸促成了产后抑郁症,本以为这种病也只是产妇矫情的一种说法,想不到会发展如此严重。
原来,情绪也能杀人!
“我丈夫只是想保护我,才撒谎的。你们不要说他,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不不不,是我出的主意,我觉得父亲老了,本以为他脑子有病,你们可能不会判他有罪,所以才把这一切推到他身上。”
“你们这样都已经构成了犯罪知道吗?”左风厉声呵斥,“幸好,承认及时,否则,不仅是法律上有罪,你们自己也难逃良心上的罪过。”
“是是是,都是我错,我有罪,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们抓我走吧,让我早点下去陪我那可怜的女儿。”李慧敏直接跪了下来。
左风与小林他们扶了她起来,转向夏海说,“你还愣着哭什么,还不赶快接你的父亲下车吗?”
夏海一听此话,这才擦完眼泪,蹒跚着走出了房间,准备去接他的父亲下车,可在门槛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得门牙上都出了血。
左风在他面前弯下腰扶着他起来,“能说出真相就好,你差点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
“警官,我的妻子,她,一直有产后抑郁症,能不能从轻判刑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些还是需要交给法官来判定。”
“你果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们的谎言,才特意让我回来替父亲整理日用品,换回我的良知吗?”
“不,一直到你们坐上警车回警局时,我对真相还一无所知,在听你们的供述时也没发现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那么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我们主要讲证据。”
夏海没问出结果,但小林可不是那么容易放过请教老大的机会。
“说说,老大刚看出什么证据了?”
“因为我刚在车上得到情报了解,他的父亲虽然是痴呆了,但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他喜欢热闹,喜欢小孩子的吵闹,邻居们都反馈他父亲是所有老年痴呆症中最乖巧最没有攻击性的病人了,还听说,他常常在他妻子忙家务的时候,帮忙看着宝宝,但他的妻子并不喜欢他帮忙,所以,老人时常还跑到小孩子的游乐区坐着看其他小朋友们玩耍。”
“你的意思是?”这话是出门二米后的夏海与小林同时问的。
左风看到夏海回头,也就一并回答了问题的关键。
“你的父亲或许没有病得那么严重,他的天性里还是很爱孩子的,何况那是他的亲孙女,而你的妻子,可能是抑郁的问题,对你的父亲并不善待,有邻居听到好几次说你的妻子一听到宝宝的哭声就开始大骂,甚至有次大声说想掐死孩子。”
夏海无奈地点了点头。原来父亲是喜欢热闹喜欢孩子的。可他老是没有时间陪在父亲身边,所以根本不了解他这些习性。
小林耸耸肩,“我们刚才去收集情报,确实问了一些大概,但没有这么仔细,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车上时,左风收到的信息就是真正让他这么快得到这些细节的关键,那是景冬与庄修文的联合汇报,就是那一条长长的手机信息,景冬更是以女人独有的观察力来信誓言旦旦指出,那个老爷子根本不会是凶手,他们不选择报警,包庇的更不可能是他的父亲,因为他们一向视这个老人为累赘。
“景冬姐威武呀?”小林竖起大拇指。
“怎么又叫姐了,不是叫嫂子了吗?”左风瞥了他一眼。
“那个,她不在,何况,你那个大情敌也不要,所以我觉得叫姐更亲切。”小林摸摸头对着左风傻笑着,“老大,我真心觉得我们应该把姐招进队里来,她的观察力不是一般的强。”
“那招进来之后,你伺候啊。”
“这个意思是说姐,很难伺候吗?我下次告诉她去。”
“你敢?”
“不敢。”
“左警官,那我先行一步了。”李绅民隔着车窗向他们挥手。
“好的,辛苦李医生了。”
“再见。”
跟法医最好不相见,否则又是命案的出现。
“老大,好像夏老爷不大乐意下车呀,我们过去看看。”
此时的天空被灰色薄云遮的严严实实,那太阳还是把无限慈爱的光,淡淡的,静静的洒在大地上,落在这个小区里面。
“爸,来,下来了,我们回家了。爸,对不起。”夏海抚摸着父亲爬满岁月皱纹的双手准备扶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