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好奇的邻居们都相继散去了。警车上只有李慧敏一个人。她像是卸下了良心的谴责重担一样缓缓舒了一口气。对着一路追着警车后面的夏海露出了一个微笑。
案件已无恙，警官请走好。
“不过，他能够在最后一刻坦白，也算是他带给自己的唯一救赎吧！”左风已经从警局回来，看着景冬叹口气道。
“哟，今天怎么给我透露这些啦？不怕被局里知道？你的原则呢？”景冬用手刮了下他的鼻子。
“你们不是参与进来了嘛，何况在案发小区，那么多人在场，破案也如此神速，恐怕这个时候电视台与报纸这些媒体都已经报道真相了吧？”左风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低头闻起了杯中的香味。
“破案神速？哼，还不是我，主要还是修文，帮你收集的情报，这次，得给我发个良好市民奖了吧？”景冬挨近了身体看着他。
“最佳市民？就这点要求呀？我觉得，最佳警员家属配合奖是不是更好？”左风别有深意地挽过她的肩膀。
“怎么？知道本家属的重要性了吧？知道本家属具有天生的敏锐与观察力了吧？”
“是是是，何时有机会让你这个”家属“去把证领了呀？”
“你，这算是在求婚吗？”景冬赶紧跳开了两三步，盯着他问，“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关键是没有惊喜，没有浪漫。不算。”
“好吧，那没法发家属奖了，真遗憾。”左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真的失望，但很快恢复了表情。
“看在我这么有破案天赋的份上，你就把我收编了吧。”景冬很快又依偎了过来，靠在左风的胸前，“或是下次安排个什么卧底还是什么线人之类的工作给我。”
“省省吧，景大作家，你还是写你的小说去吧，想像力不能成为证据的。”
“可我的推理力，观察力，你不都是亲眼目睹过吗？”
“求求你啊，没事别老跟着那个庄修文乱跑，今天是幸运的，如果是其他凶案现场，凶手可能就在身边，你们会有危险的知道吗？”
“没事，你不是会保护好我的吗？”
“我在工作，没法分心顾及到你呢？”
“那也没事呀，庄修文不是在吗？我告诉你，他现除了脑子在跟进探长的智商，连身体锻炼也变得很可怕，他一直在学习你们警察这些格斗之类的，还有，还有，你知道吗？他那个侦探社的地方，”
“停，景冬小姐，你觉得在我面前如此恭维他好吗？”
“那个，左大警官，你这副认真又严肃吃醋的样子，确实很帅气。”景冬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别说，我还真准备在他的侦探社工作了，有灵感呀，而且，他还接了活，我们正准备开展工作呢，可出门没几步就被今天的朋友圈吸引转跑到你那地盘上去了。”
“什么活？还有人找他？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别这样说人家，要不是他，你这两次能这么快破案吗？别恩将仇报啊，你看看，你这心态不对啊。说到心态，我发现我们去学犯罪心理学真还是有用，任何的凶案现场其实都有一场良知的斗争。”
“你要是上学那会能如此学习的话，想必这个时候也是有出息啦。”左风摸了摸景冬的头，“怎么学习心理学倒如此在心呢。”
“你这是严重的偏见啊，我上学那会不是忙着恋爱了吗？恋爱也是一个女生走向人生成熟的一个标志，是大学课程中的必修课，倒是你，上警校那会没有这堂课吧？”
“花痴呢，不过，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确实重，作为家长我们是体会不了当初父母是不是也对我们充满期待的，你看夏海夫妇两个，对儿子就那么重视学业，连女儿死了的事都瞒着他，怕影响他下周的考试。”
“唉，为人父母，确实用心良苦，他的父亲还不是一样为了保护那个儿媳才作出替罪的行为嘛，你说夏海那个老婆也真是的，她们完全没必要生二胎呀，早知道生活不易了还非得跟风生什么二胎，生了又伤害何必呢。”
“我们不是当事人，自然也不懂他们的想法，只能说，悲剧发生了，总有它的动机。”
“你呀什么都叫动机动机，这女人呀，把一切都放在家庭上了，爱与付出是动机，只是压力与抑郁让她用错了方式。对了，我现在越想越不明白的是，他老婆对待大儿子如此清醒，为何对小女儿就痛下杀手了？我可是听说她天天还给儿子晚上做宵夜，那个儿子好像还不大听话，以前嘛老是晚归，现在学乖了，但邻居还是常听到他儿子大声顶嘴的声音。”
“学生到了这个年龄，都会有叛逆期吧，何况现学业压力不比我们工作压力小呀。”
“不对，左风，你没觉得，这个案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呀？”景冬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特别是回忆起她在现场观察到的慧敏的表情，虽然她有产后抑郁，可是面对儿子时就从来不会发作，而对小女儿就控制不住发作？还有，从案发到现在，大家都没有见过她的儿子下楼来，学习能专注到这个份上？
“左风，你好好回忆下，夏太太每次只要提到儿子时，她的神态就特别紧张，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左风刚开始觉得景冬的想像力又开始作怪了，但仔细慢慢回想，他也开始有点动摇了。
“其实也人之常情，他的父亲装病为了留在这个家里，也为了保护他，而甘愿成凶手，夏海呢也算良心发现，终于指认他的老婆是凶手，他们的描述过程也没有任何破绽呀，你看，现在的新闻不是常有报道吗，说是什么为了不影响孩子高考，连自己生病隐瞒着，甚至有好几起是父母一方去世的事情都是高考之后才告诉吗？”
“是，可他的儿子还没到高考，同时，我咨询过心理师，产后抑郁症虽然发作时目标可能是刚生产的婴儿，但通常会选择伤害自己胜过孩子，第三呢，据我观察，”景冬准备条条分析的时候却被左风打断了。
“行了，伟大的侦探家，你就把这些用在创作上好了，对于我们警察来说，动机，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有动机呀，怎么没动机呀。”景冬话一说完，却又接不了下句了。
“反正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破案太快了，总觉得不现实吧。”
一阵急促的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整个房间的天花板都感觉到声音的震动。
庄修文的来电让她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推论，接听了几秒钟之后，景冬就按下了免提键。
手机那一边传来了修文调查得来的信息：“夏海的儿子夏智扬读书成绩很一般，前几年还有跑出去网吧打游戏的坏毛病，后来夏太太特意给他买来了一台电脑在家里，他就不再出去了，倒是安心在家里玩起了游戏，因为前年有过一次离家出走的经历，所以他妈妈很宠着他，生怕学习压力大了让儿子想不开，想管着他不玩游戏呢，又怕他再次离家出走，对了，关键一点，这个夏智扬虽然比他妹妹大了十几岁，但并没有像别人家的哥哥那么喜爱这个晚来的妹妹，相反，学校里的同学与网吧里的那些人都说他不止一次地说，很讨厌父母生二胎，在他妈妈怀孕期间，他就是以离家出走来威胁过他母亲不要生这个孩子的。”
“我们听着呢，还有呢？”
“我们？怎么左大警官也在呀，那我不说了。”手机那头倒开始卖了关子，“你到工作室来，我再慢慢跟你说。”他这话只想对景冬说，这可是他最新苦苦收集过来的消息。
“不用了，修文，其实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说的跟我想的差不多，今天这个案子受到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简直是一出出人性亲情剧本。”
景冬挂了手机，看着左风，“其实我在他的小区时，也问过邻居，说他们一家还算和善，除了大儿子比较暴燥外，因为隔壁楼的住户以前养过一条狗，因为大声叫唤过几次，就受到他儿子拿椅子砸伤狗的事情。而且时不时听到他儿子只要听到妹妹的哭声就会开始骂他的母亲为什么要生一个多余的人。”
“从案发到现在，只有一个家庭成员你们并没有好好盘问，为什么？并不是你们大意了就是有人刻意不让你们去接近这个人？”景冬微微翘起嘴角，打量着左风是否把她的话听得进去。
“夏海最初可能是想保护妻子，而他的父亲只是想保护儿媳，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今天观察到的一切人物当中，偏偏作为母亲，最弱软的一个女性，却表现出异常的坚强与冷静。”
左风陷入了思考，并不应答。
“女为弱者，为母则强，除非她也有想保护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当妈可以奉献，但不可以牺牲，她。”
“你去哪里，”景冬的话只说到一半，左风就脚底生风一样跑了出去，关门的瞬间飘来一句话，“我得打电话给警局请示重新审案。”
重新审案？景冬知道，这对他来说，确实也需要勇气，但是，知错能改才是好警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