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蒋三不想再跟老王飘三页,害怕老王还会捣鬼作弊,要跟老王打麻将,而且要打十元二十元的牌局。老王一听,就说,“打麻将就打麻将,打多大的都行,随你。”说着,就拉着蒋三往村子后面的小路上走。
小路通往村子后面的荒野草地,秋后的傍晚,荒野草地间有凉风从远处吹来,让人感到一阵阵的阴冷。蒋三见老王他们要把他带往荒芜人烟的草地深处,就疑心起来,问道,“这是去哪里?”老王对蒋三说,“听说徐家湾前些天有人聚众赌钱,派出所正在严打,公安便衣抓赌抓得很厉害,咱们去冉村,那里有个当老板的伙计,在村里包了一个院子,装修得挺豪华挺舒适,还买了个电动麻将机。咱们就去他那打。”电动麻将机蒋三也曾经打过,觉得那机子用起来不用洗牌,非常的快捷方便,也就跟着老王他们朝着冉村那边走去。
小路从老方他们住的那栋房子旁边路过,再朝前走,就是漆黑寂静的荒野草地。因为这一带都是文物保护区,时常有人探测和挖掘,所以,地里有许多被挖出的四四方方的深坑和堆起的土堆。走到荒野草地的深处,老王带着大家离开了小路,朝着一片深坑的土堆那边走去。蒋三一看情况不对,就不肯跟着走了。他说,“不行,我的肚子有些不好了,要赶紧去厕所。”
可是,旁边的那两个小伙马上揪住了他的衣领,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推到了一个土坑的下面,然后,也跟着跳下了土坑,一下子扑过来把蒋三按在了地上。蒋三就朝着那两个小伙说,“你们想干嘛?”这时,老王也跳下了土坑,朝着蒋三说,“你说我们要干嘛?”蒋三一面挣扎着一面拼命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可是,这荒郊野外,寂静无声,四周没有一处灯火,不但离村子很远,而且离老方的住处也很远,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喊声。即使有人从旁边的小路上经过,听到了他的呼喊,也没人敢过来管这种事。
那两个小伙见他在拼命地喊着,就把他用力地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喊不出来,他也就不敢再喊了。老王过来,用脚朝着他的身上踹了两脚,然后,揪住他的头发撕扯着,痛得蒋三嗷嗷地直叫唤。老王用力扯着蒋三的头发,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听着这话,蒋三当然给吓坏了,他知道老王常年混迹于黑道,心狠手毒,不择手段,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但他也想到了,自己跟老王无冤无仇,不就是欠了他一千来元钱,想必他不会因此把他怎样,于是,他给自己壮了壮胆,用恳求的口气说,“王哥,咱俩前世无仇,后世无冤,有啥事不能好说好了,干嘛要这样整我?再说,你们这样做可是在违法犯罪。”老王冷冷地一笑,说,“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王哥我干的就是违法犯罪这一套。”说着,就对那两位小伙说,“给我把他往死里整。”于是,那两位小伙就一边把蒋三按在地上,骑在身上,扯着他的头发和衣服,朝着他的脸上和头上就是一阵捶打,打得蒋三死命一般地嚎叫着哭求着,“王哥,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就回家借钱,把你的钱一分不少地还了。”
听着这话,老王让两小伙松手,对蒋三说,“你现在该知道你王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蒋三哭泣着说,“知道了,因为我没能在三天里把欠王哥的钱还了。”老王说,“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觉得你王哥的钱想还就还,不想还就可以不还呢。”蒋三说,“你饶了我吧,我这就回去给你取钱,就是卖房卖家也要把钱还给你。”老王说,“你要是早点灵醒,哪会吃这个苦?不过,我原先给你约定的还钱日期是三天,可这已经过了第四天,也让我费了不少的心思和力气,所以,你得要加倍偿还,也就是说你得给我两千四百元钱,而不是一千两百元钱。”蒋三当然不能接受这种无理的要求,就说,“总共才超过了一天时间,就是加上利息也不能翻倍吧?”老王一听蒋三到了这时还要跟他论理,就说,“那好,你不愿意还,我也不强迫你。”说着,就对旁边的两人说,“这小子不识时务,给我再打。”
没等老王的话落音,蒋三马上就灵醒过来,连忙求饶着说,“两千四就两千四,你把我放了,我还你就是了。”老王站了起来,逼着蒋三问,“你给我说个时间,啥时给我送钱?”蒋三用恳求的口气说,“最快今晚,最迟明早,你看行不?”老王说,“那行,这可是你自己定的时间,到时,你要是再不把钱给我还来,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蒋三连声说道,“那是那是。”
那两人把蒋三放了,等蒋三从地上爬了起来,老王还给蒋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一副很宽厚很大度的口气对蒋三说,“给你说吧,我本来不想对你这样,可是,硬是让你给逼的。要是我不给动点真格的,这钱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还给我。你说是不?”
蒋三从坑下爬到坑上,也顾不得拍一拍头上和身上的尘土,也不等老王把话讲完,就呜呜地哭着,一路踉跄地上到小路上,朝着村子那边走去。进到村口,他突然犹豫起来,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地回家,要是让父母和邻居们看到他这副样子,不定会怎样想呢。而且,他也觉得老王他们欺人太甚,就因为欠了他的钱没及时还,就对他进行人身威胁和攻击,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格侮辱和人权侵犯,而且严重的犯法行为,直接威胁到了他的人身安全,必须要找个见多识广的人给他定定性质出出主意。
这样一想,他就径直地朝着康乐麻将馆走去。进到麻将馆的一个屋里,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迷着眼睛,才看清屋里的人。屋里的人见他满头满脸和浑身的尘土,特别是脸上的尘土被泪水一湿,成了一片泥水,就好像是从泥浆里钻出来似的。因为平时打牌欠钱,又常常挂账不还,这里的人都不太拿正眼瞧他,可是,眼下却见他伤心痛感哭得呜呜的,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大家就停下打牌,一个个攒紧着拳头,瞪大着眼睛,走到他面前,问他到底是谁欺负了他。
可蒋三却不回话,只是问道,“方叔在哪,我要找他。”马上就有人说,“老方在二楼单间里跟破烂王他们打牌呢。”蒋三二话没说,就朝着二楼走去。大家都做出一副抱打不平的样子,牌也不打了,跟着蒋三后面一起上了楼。蒋三上到二楼,也不敲门,就推门进到了屋里,见到老方正在打牌,就叫了声,“方叔。”然后,就忍不住地哭出了声。老方抬头一看是蒋三,不觉一惊。平时,蒋三就是再让人不待见,也是衣冠整洁,发式讲究,可眼下这模样像是从坟坑里逃出来一样,让人看不出一点人样,又见蒋三专门是来找他的,就起身走到蒋三的跟前,问道,“你这是咋弄的,搞成了这种模样?”
蒋三哭道,“老王他们把我带到了野地里,差点把我弄死。”说着,哭声越发地悲痛起来。老方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说,“他老王也太胆大了,他凭啥要想弄死你?”蒋三说,“我打牌欠了他一千两百元钱没还他,他就带人把我骗到了野地里,把我推到了土坑里,对我进行拳打脚踢,还掐我的脖子,说要把我往死里整。要我必须要给他还两千四百钱,否则,就让我死在野地里。我没办法,就答应了他,他才把我放了。”
胖子就骂道,“狗日的老王,也太黑太毒了。”破烂王也说,“他这样做可是违法犯罪呀。”老方看着蒋三这种样子,气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当即就一拍桌子,对蒋三说,“走,跟我到派出所报案去。”一旁的破烂王拉了拉老方的衣角,说,“老王这人在黑道上混了多年,你可要当心些。”老方说,“怕啥?要是连点正义都没有,那不是要让坏人当道,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了?”破烂王一听,说,“那也是。”然后,就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下了楼,老方先是来到小保姆管的柜台前,拿起电话给派出所的徐虎打了个电话,想看徐虎当不当班。刚好,徐正在值夜班,听老方来电话,以为老方要约他打牌,可是,一听老方说的是这事,马上就让老方他们在康乐麻将馆等着,他马上带人开车过来。于是,老方就带着蒋三又上到了二楼,一起等着徐虎带人过来。
进到屋里,破烂王端了一盆水过来,让蒋三把脸洗一下。可老方说,“不能洗,一洗就把老王的罪痕给洗没了。”破烂王觉得老方的话在理,就把水端走了。胖子对蒋三说,“看你平常挺聪明,咋就能让老王给骗到了荒野草地里?”蒋三就把老王说要带他去冉村打牌的事说了一遍。
正说着,就听到警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开来了。老方就带着蒋三赶紧下楼,来到了院子门前,就见徐虎带着两名警察从车上下来,见到老方和蒋三,就说,“走,咱们先找个地方,让蒋三把情况说一下。”于是,老方就把徐虎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麻将室里。大家往凳子上一坐,就让蒋三讲过程。蒋三一边哭着一边把老王要整死他的过程讲了一遍。等蒋三把话讲完,徐虎就问,“你们知道老王住在哪里?”胖子说,“他住在中巷那边,多少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住的那个屋子有个朝外的小门,因为他这人是靠偷窃谋生,房东不让进到院子里,就把那间屋子租给了他。而且,还把朝着院子里的那扇门给堵死了。”徐虎就说,“是不是永济他家?”蒋三马上说,“就是永济他家。”徐虎对身旁的两位警察说,“走,咱们去永济家。”大家都离开了二楼活动室,走到楼道时,老方问徐虎,“这种行为会怎么个判法?”徐虎说,“根据情况而定,轻者要拘留,重者才会判刑。”
大家走到院子门前,徐虎让老方他们留步,只带着蒋三和民警一起上了车。车悄悄地开到了中巷的路口,徐虎带着民警和蒋三一起下车,来到了永济家门前。老王住的屋子里亮着灯,里面的人像是在打牌,门却是关着的。徐虎让蒋三敲门。
蒋三敲了敲门,里面有人问,“谁?”蒋三说,“我是蒋三,给你们还钱呢。”随着里面开门的声音,门开了。可是,未等老王把头伸出来,徐虎他们带着警察闯进了屋里。屋里有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桌上和旁边的床边堆放着一些数额挺大的钞票。打牌的人没想到是警察来了,吓得连忙把钱往衣兜里装。可是,徐虎和警察已经拿着手镣朝他们扑来,冲到跟前,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手镣往他们手上镣。
看着这情景,老王和刚才那两个一起威胁蒋三的两个小伙马上就明白过来,原来是蒋三已经把他们告到了派出所,所以,被手镣一镣,身上马上就吓得哆嗦起来。其中一个小伙马上用讨好的口气对蒋三说,“刚才,我们只是吓吓你,并不是玩真的。”另一个小伙也跟着说,“我们真是在吓唬你呢,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早些还钱。”蒋三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差点没把我整死,还不是当真呢。”老王也对蒋三说,“你看咱们都是平时不错的牌友,不要说一千元钱,就是一万元钱,我也不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可是,蒋三站在一旁,并不吭声,而且,他就是现在吭声为他们说好话,恐怕也没用了。
徐虎让两位民警把他们打牌的钱都没收了,还让他们把口袋里的钱也都掏出来,然后,就让蒋三指着都有哪些人参与了刚才的事件。蒋三就指着其中的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说只有这个人没有参与。徐虎就问那人是干啥事的。那人说是在市场里干搬运的。徐虎又问他,“你们打牌打多大的?”那人说,“打的是一二元钱的。”徐虎骂道,“日你妈,说瞎话也不看是给谁说呢。”然后,又说,“你要不是打一二元的该咋办?”那人不吭声了。徐虎把没收来的一大堆钱往牌桌上一拢,说,“打一两元的牌,能要这多的钱?”
这时,站在徐虎旁边的一位警察用威胁的口气说,“你要是打一二元的牌,我给你们赔三千,你要不是打一二元的,我罚你们三千,怎么样?”那中年农民马上改口说,“我们打的是五元十元的。”那位警察马上问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公安部门的规定,不许赌钱?”那人说,“知道。”那警察说,“那你们为啥还要赌钱?”那人忙说,“我们都错了,今后改正。”可徐虎却说,“你们不是小学生犯错,写个检查就行了。走,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说着,便把这四人押着上了警车。
看着警车闪着警灯,响着警笛开出了巷子,蒋三这才顺着漆黑的巷子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