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本来，蓉蓉是想离开这个让她伤感寒心的地方，可是，老蔡已经住院了，自己咋说也该去医院看望一下，于是，这天一早，蓉蓉就买了些香蕉苹果和一条窄版猴烟，来到了医院看望老蔡。
当她来到医院眼科住院部的病区，看到老蔡右眼用白纱布包着，单独一人躺在病房里，身边连个亲人和熟人都没有，蓉蓉把东西放在了小柜上，一问才知道，老蔡已经托人给蒲城老家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看着这种情景，蓉蓉就觉得想哭，但她还是忍住了，询问着老蔡的病情。老蔡十分悲观绝望，说他的眼睛伤到了眼球，已经没法复明了。而且医生说了，人的一只眼睛坏了，就会加重另一只眼睛的负担，还会引起另一只眼的发炎感染，如果不注意保护，就会导致双目失明。
蓉蓉听着，就把老蔡的手抱着放在自己的脸庞上，骂了句“作孽该死的姜项，真是害人不浅。”说着，就哭了起来。老蔡一边为她抹着眼泪，一边轻轻地笑道，“没事，我的一个眼睛瞎了，还有另一个眼睛可以看东西。你不要哭。”可是，蓉蓉摇着头说，“你的眼睛一瞎，就再也不能在厂子里干活了，以后，我就是想报答你想见你一面都没机会了。”这句话不但说得蓉蓉动起情来，也说到了老蔡的伤心处。他说，“眼睛瞎了，厂里肯定是呆不住了，你要是真有心来看我，就到我老家来。”说着，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
老蔡的眼睛是没法救了，但蓉蓉还是想让老蔡想开些，心情好些，就对老蔡说，“你在这里没亲没故，住在医院里孤孤单单，就让我来陪着你吧。每天给你送送饭，陪你说说话，这样，你的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也有利于你病情好转，早日出院。”老蔡深有感触地说，“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又孤独又寂寞，有时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可是，我怕这会太麻烦你。”蓉蓉说，“你这说的是啥话？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说是对我帮助最大的人。荷花上学要交那些钱的学费，能把我差点愁死急死，我找了多少人借钱，可是，都没借到钱，没想到朝你一开口，你就拿出了两千元钱。你这恩情我就是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再说咱们出来的人都不容易，就得要相互关心相互帮助才是。”
接着，蓉蓉又说，“你这一生中就爱打个麻将，可是，你这右眼一瞎，以后就是想打麻将也不好打了。”老蔡则说，“你不知道，我们打麻将的人，别的什么东西看不清，麻将牌上的字还是看得贼清。我的右眼虽然瞎了，可我还有左眼，也不耽搁我打麻将。只是出了这事，我以后就再也不去打麻将了。打麻将这东西很容易伤感情，就因为打麻将，我的右眼才被姜项给打瞎了。”可蓉蓉却说，“你这一辈子就这么个爱好，如果再不打麻将，烦恼的事就会更多，整天积在心里，人岂不是活得更加的悲观可怜？”
两人说着话，就快到中午了。蓉蓉问老蔡想吃啥饭。老蔡想了想，说，“想吃碗杂酱面。”蓉蓉说，“那让我回屋里给你去做，你等着，我一会把饭做好了，就送过来。”说着，便离开了医院。从医院到徐家湾要做三站的公交车，走着也至少要半个来小时。可蓉蓉为了省钱，就步行着走着回去。
沿着太华路走到徐家湾村口，蓉蓉顺便拐进到菜市场。说来菜市场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可是，来这里差不多快一年了，蓉蓉几乎就没来过几次，记得一次是过端午节，她来这里买过一斤韭菜和半斤鸡蛋，包了顿韭菜鸡蛋饺子。还有一次，是老方病了，想吃大肉饺子，让她来这里买了斤大肉和一斤韭菜。记得那次她来这里买大肉，几乎把每个肉摊都跑了一遍，对比着看哪家的肉最便宜，最后买了那家价格最便宜的肉。但这次她没有去买最便宜的肉，而是买了一斤上好的五花肉，又买了一斤青菜。然后，就急急匆匆地朝着住处走去。可是，当她刚走到村西头的小路口时，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自家门前。她就知道警察是来找她打听姜项的线索。
果然，她一走到门前，就有三四个警察从老方的屋里出来，带头的就是那个常跟老方打牌的徐虎。蓉蓉嫌外面天气冷，就让大家进到屋里。徐虎进到屋里，就对蓉蓉说，“这几位都是刑警队的同志，帮助我们派出所来抓捕姜项。你现在把你知道的有关于姜项的事给我们说一下。”这话把蓉蓉难住了，虽然她整天跟姜项住在一起，可是，要让她说出一些有关姜项的事，她还真是说不出呢。她就问徐虎，“你们都想知道哪些事？”徐虎说，“你现在知道姜项去哪了？”蓉蓉摇了摇头，说，“他去哪又没给我说，我咋能知道？而且，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从此再不往来了，不信，你去问老方。”说着，就要急着挖面和面擀面，要给老蔡做杂酱面。
徐虎不相信蓉蓉的话，以为她是在有意隐瞒，就加重口气说，“我可告诉你，姜项犯的案子不是一般的案子，你要是知情不报，就是包庇罪，你懂不懂？”蓉蓉觉得徐虎是在吓唬和威胁她，就有些不高兴了，说，“不就是把老蔡的眼睛打瞎了，再说，他又不是故意的。”徐虎说，“就凭他打瞎了人家的眼睛，法院也能判他个伤害罪，坐上半年一年的牢房，给人家赔上个几万元钱。可是，姜项犯的是重罪，他把单位一百一十七万的工程款私带逃匿，公安部门一直联合通缉他多年了。他的真名不叫姜项，而是叫姜向东。”
听徐虎这么一说，蓉蓉就吓得脸色发青，她真没想到姜项还是一个负罪多年的逃犯。见蓉蓉被吓得哆嗦的样子，徐虎就吓唬着她说，“你要是不说实话，人家可是要把你带到局里去审问。”蓉蓉当然不想让人家带走，而且，她还要给老蔡做杂酱面呢。于是，她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坐在了床边，把昨夜和今早发生的事详细地给徐虎他们说了一遍，并保证着说，“只要一知道姜项的下落，就马上给你们报警。”徐虎听着，就对旁边的一位负责同志说，“她说的基本上跟老方说的差不多。”那人点了点头，就给蓉蓉一个电话号码，让蓉蓉有事给他们打电话。
警察开着警车离开后，蓉蓉也顾不得要给老蔡做饭，就进到了老方的屋里问老方，“姜项到底是啥人？”老方点着一支香烟，慢慢悠悠地吸着，说，“听徐虎他们说，姜项原来是云南那边铁路工程队里的一名民工司机，喜欢吃喝嫖赌，尤其是喜欢打麻将玩女人。一次，工程队的经理让他开车送他们去银行提取工程款，好给职工和民工们发工资和年终奖。把钱从银行里取出来后，钱包是让女会计背着。可是，他们开车来到一家商场前，女会计要去买东西，就下了车。可是，过了一会，那位经理要去小便，也下了车。这时，姜项就生起了邪念，想把这一百多万的工程款私吞了，携款而逃，便把车子当即给开跑了。因为害怕开车会被公安部门拦着检查，他把车开到了县城边上，挡了辆出租车去了火车站，乘着火车去了河南驻马店的一位年轻女人那里。这位年轻女人过去是姜项的情妇，曾在一起同居过。那女人为了骗取姜项，就跟他一起合伙成立了一个公司，承包工程搞建筑。于是，他们就投资给一家私人老板在城边建一个小型的冷库。”
“工程完工之后，那女人和老板却都跑得不知去向。民工们就整天追着姜项索要工钱，好等着回家过年。还有人以拼命相威胁，可他把所有的钱都投在了工程上，哪还有钱给民工们发工资？被逼无奈，他就只好跑到了西安暂作躲避。据说，去年他又去了趟驻马店，找到了那位女人，追着她要钱。因为他的钱都在女人的公司名下。可是，那女人知道姜项的钱都是犯罪所得，就只答应要给他二十七万元钱，多一分都不给，而且这二十七万元钱也只能等到两年后才能一次性付清，还说如果姜项不愿意，可以到法院去告她。可是，姜项当然不能这样做，因为这只能是自投罗网。前不久，那女人跟老板之间又发生了矛盾和纠葛，检察院在调查中发现了问题，经审问，那女人就把姜项卷款而逃的事交代出来，并说姜项好像是在西安躲藏着，却不知道在西安的啥地方。没想到他把老蔡的眼睛打瞎了，老蔡一报案，就引起了人家公安的注意，上网一查，就把他过去的事情查了出来。”
蓉蓉听过老方这话，就心有余悸地说，“日他妈，咱跟他一起过了这么久，就不知他原来是个犯了重罪的逃犯。难怪他老是给我说他有二十七万元钱，要我对他好，以后要给我买房子，开店子，原来他的钱是这样来的。”老方说，“要么说人是知面不知心，那个胖子不也是一样，整天穿着皮鞋，打着领带，往口袋里一掏就是一张张一百元的钞票，可是，要是不被警察抓住，谁能知道他这钱都靠偷盗得来的。看来，人还是不能靠违法犯罪过日子，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说过话，蓉蓉就开始忙着给老蔡做杂酱面。饭做好了，她随便地吃了半碗面，就用塑料袋把碗一包，拎着袋子就朝外赶路。为了怕饭凉了，她花了两元钱雇了个摩的把饭送到医院。进到了病房，她见老蔡眼巴巴地正等着她呢，就赶忙把饭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递给了老蔡，然后，就解释着说，“我一回去，人家警察就在门口等着我呢。我一进门，那些人就过来要我说出姜项去哪了。可是，我咋能知道他去哪了。结果让他们这样一耽搁，饭就做得有些迟了。”
老蔡说，“吃饭耽搁点没啥。”说着，就端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说着，“你做的这饭真是好吃。”蓉蓉说，“你要是爱吃，我就天天做着让你吃。”老蔡笑了笑，说，“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那该是多大的福气。”蓉蓉说，“你这人吃碗杂酱面就觉得是多大的福气，没见有人天天吃着大鱼大肉都还不知足呢。”老蔡说，“咱就这命，大鱼大肉咱没钱吃，咱不跟人家比，能吃上这杂酱面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就让蓉蓉吃香蕉。
蓉蓉来西安也有几年了，挣的钱也不算少，虽说是大人家了，可是，见到别人吃香蕉也是眼馋，但却是从未舍得花钱给自己买过一只香蕉。她拿起一只香蕉，剥皮轻轻地咬了一口，一边吃着一边说着，“你知道姜项犯的是啥罪？”老蔡不以为然说，“应该是伤害罪吧，就是抓起来也关不了多久。”蓉蓉摇了摇头，说，“警察说他犯的是重罪。”老蔡一惊，说，“怎么会是重罪？”蓉蓉依然慢慢细细地说，“他是个重罪逃犯，前些年把单位的一百多万的工程款给带着逃跑了，要不是他把你的眼睛打坏，恐怕公安警察还不会查出他过去的事情。”
老蔡一副被惊呆的样子，直直地看着蓉蓉，说，“他有那多的钱，怎么整天一另寒酸巴几的样子，那他的钱呢？”蓉蓉说，“说是让一个相好的女人给骗走了。”老蔡说，“要不，我就觉得姜项这人不是个善人，你看他那眼睛一副凶相，就跟杀了人一样，也不知道你咋就跟他过在了一起。”蓉蓉叹了口气，不无惆怅地说，“这些年，我独自一人在西安闯**谋生，老是觉得独孤寂寞，势单力薄，总想找个男人给自己相依作伴。所以，老方把姜项领到我屋里来时，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了眼，跟他过在了一起。可是，现在想想他是这样的人，对我一点也不好，特别是他把你的眼睛打坏了，这说啥我也不能原谅他。”